聽不清頭領的呼喊,指引他們的唯有旌旗。
然後,白牡牛的戰馬踩中了陷坑。
準確來說,是一道綿延在鐵峰郡軍陣後方的陷馬坑群。
作為鐵蒺藜的替代品,溫特斯嚴格按照操典佈置陷馬:每個土坑直徑一尺、深度兩尺、底部裝有削尖的木樁;相鄰陷坑間距一米;整體陷坑呈棋盤式交錯排列。
陷馬坑群的縱深目前為五十米,如果烤火者按兵不動,它還會繼續加強。
馬背猛地一墜,白牛被甩下鞍子,他本能地抱住脖頸、蜷縮身體,才沒有折斷脊骨。但仍被摔得頭破血流,旌旗也脫了手。
緊跟在頭領身後的特爾敦人也接二連三踩中陷坑,折斷蹄腕的馬兒此起彼伏地悲鳴著。
幸運地穿過陷坑群的特爾敦人回首四顧,驚覺族人沒有跟上,紛紛勒停戰馬,巡梭不敢向前。
“[赫德語]不準停!”白牡牛抓起旌旗,撐著旗杆費力起身,絕望大喊:“[赫德語]衝啊!殺啊!”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定意義上來說實現了白牡牛的願望。
雖然他的部眾不敢強衝兩腿人的軍陣,但是兩腿人的軍陣朝他們衝了過來。
戰旗下壓三次,小軍鼓如冰雹般奏響。
右翼第二道戰線的各營徹底展開,也不管前方仍在廝殺,吶喊著殺向迂迴的特爾敦輕騎。
……
戰場中央,鐵峰郡軍中軍。
騎著黑馬的男人終於開口:“是時候了。”
真正的白刃戰不會持續太久,而且極端不可控。
一面旗幟的倒下、一名士兵的逃跑、一次奇怪的安靜……任何微小的跡象都可能引發連鎖的潰敗。
戰鬥一旦進入到這個階段,支撐雙方繼續留在戰場上的,不是殺戮的本領,而是堅韌的意志。
但意志又是無形的,誰也說不準它什麼時候會垮掉——也許永遠不會,也許就在下一秒。
眼下,鐵峰郡軍的左翼並未取得壓倒性勝利。
特爾敦騎兵雖然被分割、包圍,但仍在頑強拼殺。雙方僵持不下,到底誰會先崩潰,無人敢下判斷。
鐵峰郡軍的右翼則同時呈現出兩種趨勢。
烤火者最後一刻才派出的重甲騎兵正摧枯拉朽般橫掃右翼第一道戰線。
騎者和戰馬都披掛甲冑的重騎兵簡直就是刀槍不入的怪物,這些騎兵甫一突破壕溝,立刻就將“青年兵”的陣型衝得七零八落。
面對具裝甲騎,民兵束手無策。每被突破一道柵欄,就會有一個半營徹底潰敗。
在右翼第二道戰線,壯年兵各營同樣在屠殺墜馬的特爾敦人。
知道前方有陷坑,反而使得迂迴的特爾敦輕騎不敢隨便行動。
滯留在後方的特爾敦人試圖繞過陷坑帶,卻發現星羅棋佈的陷坑一直綿延進樹林。
失去戰馬的特爾敦人則被迫與鐵峰郡民兵步戰,後者佔據絕對的兵力優勢,很快將前者逐退。
鐵峰郡戰力最強的中軍,則被千餘特爾敦輕騎糾纏住。
烤火者在想什麼,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劣馬對優馬,優馬對中馬],烤火者用一部分主力釘死鐵峰郡軍左翼,用戰力最差的部眾牽制鐵峰郡中軍,最後用最強的部隊摧毀鐵峰郡軍的右翼。
一旦右翼的第一條戰線陷入總崩潰,第二條戰線的壯年兵也獨木難支。
只要擊潰鐵峰郡軍的右翼,接下來無論是[夾擊左翼]還是[側擊中軍]本質沒有任何區別,無非是換一種宰殺方式。
戰局正在無可逆轉地朝著有利於特爾敦部的方向傾斜,除非……還有另一支生力軍的存在。
“你還在等什麼?”騎著黑馬的男人又問了一遍,語氣變得嚴厲:“你的右翼就要徹底崩潰了!”
溫特斯緊緊注視著前方,北邊的北邊,那座小小的山崗。
幾名騎手正沿著山脊策馬飛馳,最終他們停了下來,取出一面黃色旗幟用力地揮舞。
“特爾敦人已經用光了他們的預備隊。”溫特斯終於確認了這一事實,他看向黑馬騎手:“如果說在這場會戰當中存在一個決定勝負的終極時刻,看來就是現在了……蓋薩上校。”
蓋薩·阿多尼斯上校掀開面甲,露出帶著恐怖傷疤的臉頰,快意大笑:“我就是為了它來的。”
好運戈爾德為溫特斯帶來了好運,只不過這次的“好運”沒有頭髮。
中軍後方的軍帳接連被拖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