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總行會——還殘留有過去的影子。也正是因為如此,許多老一代鋼堡人至今對皇帝的恩澤念念不忘。
帝國曆527年,“屠夫”阿爾良公爵自殺、第一次主權戰爭結束後的第二年。
大批蒙塔籍帝國老兵返回故鄉,其中相當一部分人帶著終身殘疾。
然而帝國失去山南諸行省以後,財政愈發捉襟見肘,不僅無法給予傷殘老兵應得的撫卹,甚至還將賦稅加得更重。
忍無可忍的蒙塔人最終奮起反抗——帝國方面稱之為叛亂。
那場起義也是從鋼堡爆發,以老兵、農夫和小市民為主體的起義軍佔領市政廳、攻破駐防堡壘和監獄、釋放囚犯、公開處死帝國稅吏、官員,並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橫掃群山,兩次擊敗平叛的帝國軍隊。
然而,因為沒有明確的訴求,以及起義軍成員普遍堅信“只要陛下知道我們經受的苦難,一定會設法消除弊端,所有災禍都是因為陛下的顧問,是他們腐敗、專權”。起義軍最終以“被赦免”為條件,選擇投降。
放下武器的起義軍成員旋即被大肆捕殺,僥倖逃得性命的人或是隱姓埋名,或是流亡南方。
史稱[六月反叛]。
帝國曆550年,也就是十年前,五朔節前一天。
上千名學徒突然在舊城區聚集起來,瘋狂地搗毀、洗劫外國商人的商鋪、作坊、倉庫。
最開始只是釀酒行會和皮革行會的學徒,然後人數最多的鐵匠行會學徒也加入打砸的行列。
鋼堡人與外國商人的矛盾由來已久,但沒人知道引爆火藥桶的那顆火星是什麼。
有人說是因為一個名叫弗朗西斯科·達·巴爾迪的維內塔商人在酒館吹噓他是如何誘姦了一位鋼堡市民的妻子;也有人說是因為一群放高利貸的外國人暴力逼債;還有人說是託缽修士貝爾林的煽動蒙塔人捍衛家園的佈道。
無論如何,長期處於行會最底層、最受欺凌的學徒們將滿腔怒火發洩在外國商人身上,混亂頃刻間吞噬了鋼堡。
暴亂者先是在釀酒作坊為主的聖保羅街區搗毀酒桶,然後流竄至屠宰場和肉市場搶劫,最終沿著玫瑰河到處打砸搶燒。
最初,他們的目標還只限於“外國人”,但很快就變成“不是索林根人的人”,最終則變成見到什麼搶什麼。
舊城街道很快一片狼藉,大部分商鋪遭到破壞,一些商鋪被付之一炬,有人被打成重傷,有人被丟進河裡。
史稱[五朔節騷亂]。
直到傍晚時分,城外駐軍開進鋼堡鎮壓暴徒、施行宵禁,混亂才得以終結。
…………
上述的每一次騷亂、暴動、起義,老治安官位元勒全都是親歷者。
至於其他小規模騷動、混亂,對於老治安官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這一次的暴動,位元勒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
與以往每一次都不同,這次來得實在太快,爆發得實在太突然,手段又實在太激烈。
當城市面臨一場騷亂的時候,身處其中的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那種壓抑又躁動不安的氣氛,老治安官位元勒對此的感覺尤其敏銳。
可這一次,位元勒事先並沒有山雨欲來、大廈將傾的危機感。
誠然,滯留在鋼堡的失業勞工是不安定因素;誠然,禁運令的危機還不知道要怎麼度過;誠然,鋼堡的麵粉現在一天比一天更貴。
老治安官在心裡大喊:“但是還不至於用把一切付之一炬的方式同歸於盡啊!”
要知道,即使是五朔節騷亂,打砸者也極其剋制地沒有大肆縱火。
火是城市最恐怖的噩夢,越大的城市,越是怕火。
一支放錯位置的火把,足以讓一個街區化為灰燼;一場意外的火災,能讓一個家境殷實的居民在一個小時內淪落為無家可歸的乞丐。
所以每年入秋,鋼堡舊城區就會施行宵禁,直到來年第一場雨為止,就是為了防範火災。
所以鋼堡人殘忍地處決縱火犯——將他們綁在火刑柱上活活燒死——以儆效尤,甚至對於口頭威脅要縱火的人,也給予等同於縱火犯的懲罰。
然而眼下舊城區的情形,卻是有人在無所顧忌地縱火、搶劫,彷彿就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位元勒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了,知覺也遲鈍了,沒法再準確地觸控到鋼堡的脈搏了,以致錯判了形勢。
“怎麼辦?”位元勒難以決斷,愈發用力地抓著手上的凍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