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紀律和服從命令, 給溫特斯省下不少力氣。
“諾伊菲爾先生。”溫特斯徑直走向路邊的一輛馬車,詢問握著韁繩的白髮老者:“它們準備好了嗎?”
“我已經盡了全力維修,大人。”白髮老頭摘掉帽子, 嚥下一口唾沫,賭咒似地保證:“它們不會出問題的。”
白髮老頭的馬車裡沒裝任何貨物, 只有兩個同樣不安的棕發小夥子以及各式各樣的工具,簡直是一個流動的馬車鋪子。
……
溫特斯的“商隊”裡面沒有任何在冊的鋼堡鐵匠——在這件事情上, 他沒有鑽漏洞,也沒有玩文字遊戲——反倒是有幾名在大火中失去一切的、欠下債務的其他行業的匠人, 例如白髮老頭諾伊菲爾和他的兩個徒弟。
面對足以償清債務還能在買一座作坊的預付款,老頭子諾伊菲爾毫不猶豫地簽下了“效力五年”的契約。其他工匠也是如此,只要願意去新墾地,溫特斯來者不拒。
當然,他最想要的始終是鐵匠。但他不是沒嘗試過收買在冊鐵匠,只是沒有一次得到肯定答覆。
或許人人都有價格,但鋼堡鐵匠行會透過上百年的制度積累, 已經將鐵匠的價格抬升至其他買主出不起的高度。
血緣、家族、地位、擔保人、學徒期、榮譽感、懸賞制度、內部救濟體系……太多太多的東西束縛著鋼堡鐵匠,使得購買他們變成一種極不合算的商業行為。
發覺這一點以後,溫特斯重新審視了計劃,轉而將目光投向行會體系之外、受僱鐵匠階層再往下的群體——勞工。
長年在鐵匠作坊工作、擁有一技之長的勞工成為他的招募物件。
雖然應募者還是寥寥無幾。
……
營地被分為內外兩圈, 輜重馬車在內,貨運馬車在外,中間設有守衛。
在外圈等候的恩斯特·富勒遠遠瞧見男爵,立刻想要到後者面前去。守衛卻不肯放行,急得富勒只能高聲叫喊:“大人!大人!哎呦!我認識閣下!你們放我過去!”
夏爾擺了擺手,守衛這才放行。
富勒一路小跑到男爵身邊,好不容易喘勻氣,剛想說些漂亮的送別話,驀然想起這些天跌宕起伏的經歷,百感交集,眼眶一下子就溼潤了:“我……您……”
溫特斯注視著富勒,也有些感慨,於是笑著伸出了手。
富勒二話不說,直接雙手握上去。
他再次醞釀好情緒,想要開口卻又被打斷,只聽男爵溫和地說:“富勒先生,你還記得我們上一次在湖畔旅館的談話嗎?”
富勒拼命點頭。
“那次談話,你說了你父親和祖父是如何積攢出兩座鍛爐,你又是如何敗掉它們。你埋怨自己、責備自己、悔恨不該借錢做生意。”
富勒的臉頰漸漸漲紅。
“你可能已經忘記你那天說過什麼,但是我都牢牢記著。因為我認為你說得沒錯。一代一代積累財富、緩慢擴張的經營方式太慢了!十幾年乃至幾十年才能攢出一份家業,怎麼來得及?你的‘借貸經營’是一個天才的策略!它可以讓白手起家的人跨越起步階段的漫漫長路,這是何等有魄力的攻勢?只是……”溫特斯第一次對鋼堡人吐露真實想法:“只是我覺得它不適用於鋼堡這種地方。”
淚眼朦朧的富勒一開始沒聽清男爵在說什麼,等他把對方的話語從耳朵聽進腦袋以後,年輕的男爵已經離開。
最後巡視過營地以後,溫特斯從夏爾手裡接過長風的韁繩,點了點頭,踏鐙上馬。
夏爾拉著長風的籠頭,深吸一口氣,瞪起眼睛,發出一聲穿雲裂石的大吼:“安靜!保民官閣下有話要說!”
營地霎時間變得肅穆,分散在宿營地各處的人們快步聚集到中央的空地。
群山養育的男人和女人沉默地佇立著,在他們打量騎著白馬的年輕軍官的時候,溫特斯也在打量面前的蒙塔人。
以家庭為單位,三三兩兩站在空地上的人們少說有千人。
但是其中真正將要跟隨車隊離開索林根州的人還不到五百,其餘都是前來送行的婦女、兒童。
不足五百的車隊成員當中,又有一半隻到邊境城市盧塞恩——他們主要是車伕,剩下那一半才是真正將要前往新墾地的勞工。
前往新墾地的勞工當中,絕大多數又是領了安家費的成年男性,真正拖家帶口打算“遷居”的蒙塔人少之又少。
二百多個勞工、幾名專業匠人,加在一起不到半個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