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谷在燃燒。
曾經鬱鬱蔥蔥、田連阡陌的綠谷,如今已經化為紅谷。
南岸的大火蔓延到山上,不僅沒有熄滅,反而越發失控;帶著餘燼的菸灰隨風飄過牛膝河,北岸的麥田也被點燃。
山谷兩岸被火光照得通紅,倒映著烈焰的牛膝河看起來更像是熔化的玻璃。雲層也被狂歡的惡魔抹上地獄的顏色,甚至從幾公里之外都能看到綠谷鎮上空妖嬈又可怖的血河。
奧爾德·費爾特少校將僅剩的三個建制完好的步兵大隊合併為了一個“大方陣”。當他試圖重整陣形的時候,不斷有黑衣騎兵躍出濃霧,從四面八方朝著尚在集結的大方陣發起恐嚇式的衝鋒,意欲徹底擊垮費爾特部計程車氣。
費爾特不僅要使出渾身解數擋下敵軍輕騎的襲擾,還要竭盡所能阻止大方陣的自我瓦解。
所幸,只有一柄帕拉圖軍刀、一匹矮小赫德馬的黑衣騎兵缺乏一錘定音的能力,敵軍步兵也沒有追上來。
費爾特少校指揮部下連打帶退,一直後撤到山谷之外的不知名農莊。
農莊的西南角有一座大谷倉,半米厚的石牆、兩層樓高,是村民們共用的糧庫。
下午從此地經過時,費爾特一眼就注意到這座堅固高大的建築。
所以當他帶著三個大隊的殘兵敗將撤退到山谷之外時,第一時間便佔用了這座大谷倉。
眼下正是青黃不接的月份,穀倉裡除了一些草料之外,空無一物。
費爾特一邊派人在穀倉牆壁鑿出射擊孔,一邊派人拆除穀倉附近的農舍以掃清射界。
從農舍拆下來的木料和石頭被用於加固穀倉,帶不走的東西則被付之一炬。
在為自己贏得一點喘息的時間以後,費爾特少校終於找到機會清點損失:
進駐綠谷鎮的第六大隊被徹底消滅——如果不是費爾特的謹慎天性,恐怕剩下五個大隊也要面臨和第六大隊同樣的命運;
行軍序列靠前的第七、第八大隊同樣不復存在,大隊長音訊全無,部隊的建制被摧毀,只有零零散散的潰兵逃了出來;
第九、第十大隊因為所在位置靠後逃過一劫,但也已經有少量士兵趁亂開了小差,留下計程車兵也惶惶不安、戰意全無。
除了人員的損失,費爾特的部隊還失去了所有輜重馬車,食物、彈藥、器械都跟著輜重馬車一同遺失。
如果是平時,奧爾德·費爾特恐怕已經開始考慮要選擇哪個年代的戰史作為畢生的研究方向。
然而現在的費爾特少校不要說為未來做打算,就算是後天的事情他也沒有多餘精力再去想。
此刻的他只在全心全意想著一件事——如何撐過今晚?
這座不知名小農莊的居民已經發現自己的家園淪為戰場,紛紛連夜拖家帶口逃離。
站在穀倉房頂,費爾特少校可以看到滿載的四輪馬車、牲口、人類正沿著大路,朝遠離綠谷的方向逃走。而在綠谷的方位,火光至今未熄。
搖曳的昏暗燈光幾乎連成一條線,風中隱隱約約能聽到孩童的哭喊聲。
眼前的景象令費爾特莫名感到難過,但是很快他就沒有心思再多愁善感。
也許是燃燒的農舍吸引了敵軍的注意,就在費爾特下令掃清射界不久,敵人追了上來。
天已經完全變黑,農舍的火場暫時屏退了穀倉周圍的夜幕。
然而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在夜幕的更深處,黑衣騎兵又一次從濃霧中現身。
先是隻有零零散散的蹄聲,然後越來越多的騎兵加入合奏,他們彷彿是在執行某種神秘的儀式,一刻不停地環繞著費爾特部所在的穀倉疾行。
到了最後,穀倉四面八方都是轟隆的馬蹄聲,讓人說不清黑暗中究竟有多少敵軍騎兵在飛馳。
困守穀倉內的一些敗兵的精神也被逼得幾近崩潰。
“是狼!那不是人!是狼!”一個披頭散髮計程車兵扔掉武器,連滾帶爬衝向穀倉大門,發狂似地叫喊:“我見過狼!狼會圍著獵物跑!只有狼才會圍著獵物跑!這是獻祭!是狼要把我們作為祭品獻給惡魔!逃啊!快各自逃命啊!”
根本用不著費爾特開口,把守大門的卡達爾少尉一拳就把發瘋的逃兵打翻在地。
卡達爾踩住逃兵的後背,抓住逃兵的頭髮,咬著牙拔出佩劍,詢問地看向少校。
費爾特猶豫了,他搖了搖頭。
卡達爾將劍插在磚縫裡,招呼部下把逃兵五花大綁,並拿秸稈把逃兵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