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帛動人心,聽到老馬季雅的話語,不僅是哨卡前方的馬車伕,就連正在執勤的「叛軍」士兵的目光,也被老馬季雅手中的黃金所吸引。
勞爾一片茫然。
雖然小馬季雅先生內心清楚此行去[阿爾忒彌斯]是為贖人,但對於一位父親願意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來換回自己的兒子,他全然無知。
小馬季雅身旁的老僕塔索則瞬間緊繃起來。
老塔索的眉頭無意識間擰成了一個結,他估摸著面前這個「叛軍頭頭」與其他「叛軍」的間距,腳下無聲橫挪半步,藉助「僱主」的身體擋住「叛軍頭頭」的視線,同時用左手慢慢扳動插在腰帶裡的短刀,將短刀轉到了隨時可以拔出的角度。
然而,「叛軍頭頭」的敏銳程度超乎老塔索的想象。
老塔索這邊剛有動作,佩刀青年的目光立刻就越過老馬季雅的肩膀,直刺向藏在「主人」背後的「餵馬老僕」。
顯然,佩刀青年已經察覺「餵馬老僕」的危險行為。
可是他卻並未第一時間倒退幾步、遠離威脅,反而又轉過頭,饒有興致地看向面前的「一家之主」。
馬季雅·米洛克側身望向老塔索,緩緩搖了搖頭。
老塔索一下子洩了氣。他斜睨著佩刀青年,粗魯地朝腳下啐了一口,然後十分不痛快地鬆開了短刀,抱起胳膊。
滿頭霧水的勞爾這時才發現:塔索似乎起了劫持叛軍頭目的打算。
小馬季雅頓感口乾舌燥,他強行忍住緊張和驚慌,喉結不住地上下翻滾,自以為隱蔽地摸向馬刀。
然而雙方的交鋒早已在無言中結束,老塔索嘆了口氣,無奈朝著小少爺擺了擺手。
勝負既已分出,馬季雅家族一行三人只能聽憑對方發落。
佩刀青年先是翻看了一遍桌上的碎陶,然後從碎陶中揀起金條看了看,又瞥嚮明顯還很沉重的馬鞍袋,問:「那裡面剩下也是?」
「是。」老馬季雅直白地回答。
「拿出來。」
馬基雅夫人臨行前交給丈夫的鞍袋被清空,陶棍被一根一根取出、砸碎、翻檢。
金條整齊地碼放在便桌上,明明看起來只有一小堆,卻彷彿快要把桌腿都給壓斷。
哨卡外,聞訊前來看熱鬧的馬車伕越聚越多,眾人眼睛都看直了。
莫說是現在,就算是以前的「好時候」,出門在外持有如此一筆鉅款也無異於賭命。
更不用說攜帶這些黃金的只是兩個半老頭,以及一個鬍子都沒長全的毛頭小子。
圍觀者的目光變得灼熱——黃金能壓彎的不只有桌腿,還有人心。
無論帶著善意還是惡意,人們都在不自覺地上下打量著孤立無援的主僕三人,如同盜馬賊在窺視駿馬、屠夫在品評肥羊。
老塔索也感覺到了周圍的視線,他豎著眉、呲著牙,毫不示弱地兇狠瞪了回去。
另一邊,馬鞍袋已經被倒空。金條一小堆,碎陶一小堆,都擺在桌上。
「就這些?」佩刀青年皺著眉,隨手拿起兩根金條互相敲了敲,語氣中帶著威脅與暗示:「如果有其他需要申報的東西,現在說還來得及。」
老馬季雅坦然搖了搖頭。
佩刀青年的指尖拂過金條和碎陶,同時密切觀察著三人細微的表情變化,但並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
他收起了若有若無的笑意,神情嚴肅地扶住佩刀,背對黃金,揚手一指面前三人:「搜身。」
「是!」一個頭盔上有白纓裝飾的老兵併攏靴根,一絲不苟地向年紀遠小於自己的佩刀青年抬手敬禮。
禮畢,老兵盯住三人,用力地吹
了一聲口哨。
先前瀰漫著輕鬆空氣的哨卡,霎那間變得森嚴肅殺。
剛剛還被大太陽曬得無精打采的「叛軍」士兵,轉眼變成另一副模樣:
他們緊閉雙唇、眉心擰起,手執短矛、長戟,不聲不響地將三個古怪旅客包圍。
老塔索還想掙扎一下,可是才抬起胳膊,戟刺已經抵住了他的前胸和後背。
如果沒有使用者,那麼武器不過是一樣物件。
就像叛軍的短矛長戟,既不精美,也不新奇,當它們被斜放在哨卡牆角時,哪怕人們從它們身旁經過、靠近它們的鋒刃、看到套筒邊緣的斑駁血跡,也絕不會對它們感到恐懼。
可當它們被「叛軍」士兵握在手中,在場的每一個平民心底都切實升起一股寒意——那是動物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