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己的想法。張蘊兮說過,傀儡不會說“嗯”,傀儡只會作“哦”“好吧”“明白了”“知道了”之類表示牽強或者強充氣勢的回答,他們沒有資格說“嗯”。習慣對下屬說“嗯”的人往往擁有某種至高無上的權力。如果一個人總對下屬說“嗯”,那就說明這個人已經坐到了比決策者更高的位置上,是目標制定者。由於目標實現過程中的所有事務均由下屬打理,他在傾聽下屬發言時便會不自覺地抱持一種聽報告的心態,聽,然後“嗯”,以表示他聽過了。至於報告的內容,他不關心。因為他知道,或認為,目標終會達成,多說費力。五月二十日中午十二點半,林森柏與師燁裳共進午餐。兩人點了六菜一湯,面對包廂裡的電視比肩而坐,偶爾聊兩句,大多數時候都在吃。“我只是覺得她有點兒神經而已,沒你想的那麼深。不過有些東西還真是隻有你才能看得出來,換我去,光被她嚇都嚇死了,哪兒還有工夫察言觀色。”林森柏叼著兩根小油菜,筷子又往面前那盤鮑魚煨翅中戳去。師燁裳吃掉第三碗飯,漸漸覺出飽意,於是刻意放慢進食速度,以防不小心吃撐了又要被正在辦公室裡等她回去午睡的汪顧嘮叨,“生意人不察言觀色還長眼睛幹嘛?挖出來,加竹蓀燉了。”林森柏理虧地嘿嘿笑,師燁裳瞟她一眼,發現她啃雞翅的功夫愈發精純了——好好一個雞中翅打她嘴前一過立馬變成一副完整的骨架子。“反正你見過她,知道她古怪就行。如果真像你說的,她背後有一個智囊團在撐著,那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可就不是一個莫茗梓了,天曉得她那智囊團有多少磚家叫獸,”林森柏頗具古人氣質,買櫝還珠,把黏在雞翅上的鮑魚片丟回碟子裡,邊嚼雞翅邊含糊地說:“搞不好隨便抓一個出來都是院士,到時可有我們好受的。哦,對了,你們那案子是六月底開庭吧?你爸還好嗎?找到咩咩羊沒有?”師燁裳擦掉嘴角的湯汁,拿起pda看了看下午的日程安排,隨即手撐下巴,面無表情地盯著飯桌上的殘羹冷炙,“替罪羊有的是候選。當時接我爸電話領我爸命令的保安部長失蹤了,所以暫時死不了,但現在先不管這些,我們談談要緊事。”“什麼事?”林森柏眨巴眨巴眼,把頭一歪,心想:你真狠,老爸入獄都不算要緊事。師燁裳繼續目食剩飯,淚眼朦朧,看樣子是快困死了,“我懷疑這次的衝擊只是豐合在試水,它投石問路大概是要探我們老底,而且我覺得它走這一步一定有它的原因,如果像你想的那樣,莫茗梓真的權大通天,那她理應掖著藏著,沒必要把事情往媒體那兒捅。上回接觸她之後,我突然覺得她未必會用非常規手段對付我們,反倒有可能以技術性手段從中獲利,否則她的智囊團是做什麼用的?老實說,我們幾家在舊區改造專案上的投入都不算很大,要硬槓的話我們完全可以斷尾保命,雖然損失是慘重了點兒,不過就著這一撥好勢頭,東山再起也不是難事,如今關鍵是我們別被她那虛無縹緲的背景唬住,自亂陣腳。”“嗯,”林森柏摸著下巴上並不存在的山羊鬍,老學究一樣點頭,“我後來想想也覺得有些奇怪,也許事情沒我想的那麼嚴重。我也認為我們現在暫時別管她有多大的勢力,只是單純地見招拆招,同時把資金兌一部分出來以防萬一。既然豐合要試水,我們就得捂得嚴實些。它要看我們反應,我們就裝點兒大反應給它看。等它依據我們的反應走出下一步棋時,我們再決定該怎麼做。我最近有空,會多查查豐合的上游有些什麼東西。像它那樣資金充沛的公司,上游應該有大頭。找到這個大頭,牽住它,切斷豐合的資金線,我就不信它能做無本生意。”師燁裳拍拍林森柏的肩,眉線上挑,懶懶道:“喲,不奸商了嘛。”林森柏把頭一昂,充滿鄙視地白了師燁裳一眼,“無奸不商,無商不奸,但光奸也不能成事。”247 汪顧的懷疑真正的夏天來臨之前,總會下兩場大雨壯壯聲威,就像今天這樣,轟隆隆的雷聲伴著滂沱大雨從早八點下到晚八點也沒有一點兒消停的意思,不但令端竹的班機無限期延誤,還將汪顧邀請的客人堵在路上,謠傳運送客人的車子已經大半個小時沒挪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