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的事他們拿來找我幹嘛?收不收中遙的人應該由人事說了算啊,缺人就收,不缺人就辭,這有什麼可商量的?”這是汪顧第一次全面接觸兼併收購案,她想當然地以為收購就是大魚吃小魚的遊戲,卻不知道兼併和收購堪稱“磨人雙俠”,是所有商業行為中最最令人殫精竭慮的兩種,特別當收購物件為生產與銷售並存的長鏈條式企業時,人員歸屬乃是影響談判結果的決定性因素之一。“讓人他們去找人事負責人,告訴他們由人事說了算……”“汪董,”葉婕翎打斷汪顧的話,用指頭戳了戳檔案紙,指尖停在一行紅字上,“這是人事負責人岑經理的批註。”汪顧定睛一瞧,上面確實有行小字——岑禮杉:人事歸屬問題提交董事長定奪。“讓他們都上來吧,”汪顧嘆氣,覺得自己好生命苦,“我看看到底出什麼事兒了,那麼難定奪的……”她抓緊時間喝掉杯裡那些不能當師燁裳面喝的咖啡,嘴唇差點被燙掉一層皮。此次收購案的目標企業是一家名為中遙日化的老牌國企,這個收購專案,在師燁裳任內早有安排,預期是將中遙日化整體買斷,以實現張氏資本重心由貿易向實業的轉移。由於物件是國企,資本運營部前期的主要工作當然是去攛掇中遙的管理層。按照師燁裳的說法,國企並不是國家的企業,只是充分享受國家財政支援,充分享受銀行優惠待遇的企業。國企的所有者也不是工人,而是現任管理者。只要攛掇好企業管理層,買賣就好做了,這點,尤其體現在資產評估方面。資產評估,評什麼估?憑什麼估?廠房可以估,估吧。老廠子幾十年的廠房了,就算是以解放初期那種備戰標準建的廠房,有厚得像某國人的臉皮ak47加手榴彈都轟不穿的牆,難道還得論磚塊兒算價值?如果能,那敢情好,拆了當古董賣肯定更值錢。地皮可以估,估吧。師燁裳是搞地產出身的,她還不清楚這帳怎麼算?有師宇翰零五年那波哄抬地價的渾水在前,b城公拍土地在堪稱地產業黃金年的二零零六屢現流拍。那當時,師燁裳勸師宇翰拿出一部分資金高價拿地的目的就在於方便日後作價。反正土地可以開發,也可以抵押,實在缺錢還可以倒手再賣,資金流轉並無太大妨礙。師氏零五年入手的土地某幾塊“恰好”在中遙日化的廠區附近,實打實地說,師燁裳看中中遙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中遙“恰好”在那幾塊地之間。你這邊剛綜合了建築物重置價格、估價物件房地產淨收益、地產市場交易價格、土地區位價格等資料朦朦朧朧不清不楚地合計出個數來,她拍桌子說不值,不值就不買。你信不信她?信她,地價就被打壓到底。不信她,她是地產商,她採取報復性措施死壓著土地不造房子光造地價,今後你還怎麼賣?退一步,就算她不玩這些貓膩,零五與零六年地價不可同日而語,就算評估公司老老實實用周邊土地取得成本估出來個價已然夠她含笑接受了,更何況那些管理層是不會管土地到底賣了多少錢的,他們管的只是有多少錢進了自己腰包。當然,流水線也可以估,估吧。一條流水線,就算還在超負荷運轉,收購者說沒用,管理層也說沒用,那就只能白送。按流程拍賣?傻了吧?管理層想賣工人還不讓呢。賣掉一條生產線就意味著讓幾十個工人下崗,工人分不到賣生產線得來的任何一分錢,通常都會大力反對,通常也只有在這種時候,管理層才會聽從工人意見,無產階級才有發揮作用的舞臺,工人的先進性才能得到體現。收購者手裡最好的籌碼就是這些工人,只要價錢還湊合過得去,只要目標企業的管理層不提出反對,只要收購流程冠冕堂皇,只要解決好職工安置問題,國有資產流失多少都不重要,這點,與國企改革指導檔案上強調的嘰裡呱啦是截然相反的,唯有真正的奸商才能做到真正的“以人為本”,空標頭檔案出多少都只能起到“指導”作用,維持社會主義社會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才是國企改革的方向,凡是妄圖破壞這種局面的人都應該被抓去刑場槍斃十分鐘。但是用就業名額換固定資產並一樁容易操作的買賣,這可是個技術活,需要多方長期配合的暗箱操作和明面上種種意在立牌坊的磋商談判才能使商業利益和私人利益最終落到實處。收購方還沒入局就嚷嚷著要“減員增效”只會讓目標企業早早地由根基向上腐爛。如果職工鬧得太厲害,很可能會無論過往地翻出管理層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醜事來,幾封檢舉信打到紀委,到時,好不容易養肥的管理層垮了,該停職的停職,該雙規的雙規,收購過程被無限拉長,雙方資源均被無利擱置,到頭國企私企一齊虧本,不論國退民進還是國進民退都只會肥了銀行,萬一要再資不抵債,三方不落好,可就真應了郭先生那句至理名言:活該,死去!撇掉員工空談什麼優質資產非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