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破滅後,她發現,也許自己今後再也不能做同樣的夢了,於是她起床,踢開腳邊的酒瓶子,刷牙洗臉泡浴更衣,對鏡子裡面容憔悴的自己說:“什麼也沒改變……什麼也沒改變。”沒錯,只要她能做到看淡師燁裳,不去想張蘊兮,別把身世當回事,除了一夜暴富之外,她的人生完全可以“什麼也沒改變。”“一夜暴富是好事啊,汪顧,是天大的好事啊,少了個女人,多了個親媽,抵消一下,你只賺不虧,”她知道,唯有儘量簡單地想事情才能讓自己迅速走出情緒的低谷,就像汪媽媽說的,“什麼都不會改變,除非你想改變”,既然生命還要繼續,那就要讓自己活得開心,再開心一點,只要她把師燁裳放到一個普通女人的位置上去考量問題的實質,她就會得到一個被複原的世界,從今以後,她可以躺在錢堆裡過日子,再也不用沒日沒夜地工作,再也不用羨慕任何人擁有的任何一樣奢侈品,從今以後,只有她想不到的,沒有她得不到的,她應該開心,甚至應該像那些中了雙色球頭獎的人一樣狂奔狂喜,因為她中的獎,何止是雙色球頭獎的幾倍,幾十倍,從今以後,她真的自由了,真正自由了,“所以,汪顧,你怎麼能不高興呢?”她拉開房門,漫無目的地在步廊裡來回走了二十六遍後漫無目的地走下樓,漫無目的地在空曠的會客廳裡散步,漫無目的地站在空調出風口下吹了三分鐘,漫無目的地拿起長桌上雪茄盒裡的一根雪茄,點燃,用力吸一口,然後差點將自己的肺葉也咳出來。“汪顧,你終於肯出房門了。”張蘊然一身清涼飄逸的翠綠色吊帶絲制長裙,在管家的陪伴下走到汪顧面前。她手臂上兩色盤蛇被換成一個金鑲玉的冰種翡翠臂環,看起來古樸而華麗。將手裡的檔案袋遞到汪顧面前,她公式化笑道:“師燁裳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你的個人支票簿,信用卡,房產證,行車證,鑰匙等等都在裡面,好好保管,回去把你的私章拓印六份給我,我造冊保留董事局,銀行入檔。”汪顧接過檔案袋,看著它,儘量平靜著心情平淡著口氣,問了個從她走出房門那秒就一直在問的問題,“她在哪兒?”張蘊然聳聳肩,攤手,“走了,隔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115——樓——汪顧坐著計程車,花一整個白天時間逛了上海市區,兜裡裝著信用卡,現金,支票,卻找不到一件可以買的東西。當她拖沓著腳步,兩手空空回到老洋房時,張蘊然正在一樓餐廳吃晚飯。張蘊然敲了敲桌子,不管汪顧是個什麼心情就開始佔汪顧便宜,“汪顧,來陪小姨吃飯吧?”這女人天生好皮囊,可惜是根空心菜,從小到大最沒少乾的就是跟親姐姐搶東西,昭昭要到張蘊兮不愛她不愛,張蘊兮愛了她立馬爭的地步。“對不起,我沒胃口。”汪顧想上樓,她已經訂了明天中午的機票回b城,她不想讓父母擔心,所以她要睡一個長長的覺,把精神養好,什麼樣子從b城來的,她就要以什麼樣子回去,至於師燁裳和張蘊兮,她打算將她們暫時擱置,等有空時,再慢慢消化,畢竟想起,想深,卻想不透,對她的狀態和情緒並沒有好處。在這樣一個非常時刻,汪顧明白,處理好汪媽媽和汪爸爸的擔憂對她來說才是頭等要務,他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卻要平白受這麼一遭折磨,最疼愛她的他們害怕失去她,只有他們才是最可憐的人。回了b城,汪顧要做的頭一件事就是回家,態度明確地告訴父母,什麼都沒有改變,因為她不想改變。“沒胃口也要吃點東西,管家說你都快把yeesun的酒給喝光了,再不吃點東西的話,胃會壞的,”張蘊然起身攔住汪顧,拉她坐到自己身邊的椅子上,吩咐管家給她佈置一份碗筷,“快三十的人了,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可汪顧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氣,她是真的吃不下。下午逛街時她努力說服自己至少也要吃完一個平時最喜歡的蟹黃湯包,可剛嚥下第一口,胃裡的酸水便晃盪得快要溢位來,她連喝三口冰水才算把它們鎮壓下去,藥房推薦的雷尼替丁沒起效,她乾脆吞了一把複方氫氧化鋁片,喉嚨裡直到現在還有那種冰涼感存在。老管家拿來碗筷,先問汪顧要不要喝碗湯。汪顧心想飯是肯定吃不下的,喝碗湯或許能讓她看起來不那麼糟糕。於是點頭同意。眼看著老管家從中藥罐一樣的湯盅裡瓢出冬蟲夏草老鴨湯,汪顧猛覺左胸口一陣揪疼,趕緊別過頭去,睹物無物地盯著牆壁上正播放整點新聞的液晶電視。張蘊然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上刀山下油鍋勇往直前,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惜,本來與張蘊兮一樣是不願管事的性格,現在只好認命地當個日常最最鄙視的三姑六婆老媽子,“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你才好,不過看到你能這麼快就恢復過來,我很高興,”從她本意,她想說,我很高興,我相信姐姐和yees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