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燁裳摸下巴,與林森柏摸下巴的意義甚有出入。林森柏摸下巴的意思是“怎麼辦”,師燁裳摸下巴的意思是“辦不辦”。往往在師燁裳摸完下巴後會有人遭殃,而林森柏摸完下巴後總是自己遭殃——咪寶很喜歡她摸下巴時專注的樣子。此刻,汪顧應該感謝床上那群小姑娘小夥子們激起了師燁裳的慈悲心腸,否則師燁裳一定會“辦”了她。不是淫縐縐的那種“辦”,而是血淋淋的那種“辦”。如果師燁裳思考的結果是“辦”,那麼她只需輕輕起抬手來,含情脈脈地按住汪顧的後腦勺,啪唧往玻璃上猛撞一下,汪顧這張都市美女的臉蛋保準玩完,從今往後都只能當一張都市烙餅,與美女一起,增進市民食慾。“妖怪、妖怪、妖怪……”汪顧還在不歇嘴地刺激師燁裳,師燁裳終於抬起手,慢慢伸到她的後腦勺處……“嗷!”汪顧低叫一聲,捂著兩隻被師燁裳擰得青裡透紅的耳朵慢慢蹲下身去,眼裡盛滿疼出來的熱淚,“唔……妖怪……”“還叫?”師燁裳像螃蟹一樣開闔著食指與拇指間的空隙,笑眯眯地也蹲下身,回味般看著自己的蟹螯,感嘆道:“嘖嘖嘖,小飛象的大耳朵就是好擰。”“準你叫我小飛象憑什麼不准我叫你妖怪!”汪顧淚流滿面地為自己辯解,心裡倒是對師燁裳這副有精神的樣子極度樂見。如果師燁裳每天都能這樣,她的耳朵受點苦也沒什麼,反正招風耳都薄,肉少,不會比不招風的耳朵更疼。“因為我說的是實情,你傳的是謠言。你的耳朵本來就像小飛象一樣大,可我是活生生的人,跟妖不沾邊。”師燁裳眉心上抬,嘴角帶笑,眼睛無辜地眨啊眨,整個一副欠揍的德行。換成別人,汪顧早一巴掌招呼上去了。想她早些年當受的時候還真沒少揮巴掌,那動作純熟得……李孝培到現在一見席之沐抬手過肩就條件反射地抱頭,實在是汪顧與席之沐接茬來,中間沒有時間恢復自尊,習慣了,習慣了。可現在捏她汪顧耳朵的人是師燁裳。師燁裳是妖怪,妖怪是神的近親,神的近親也是神,所以她疼都來不及,哪兒還捨得打?就是打,也只能意思意思地摸一下,稍微滿足滿足自己的報復心理就得,真要動手打下去,師燁裳還沒覺出疼呢她就先心絞痛而死了,人生美好,早死不值……想到這兒,汪顧小心翼翼地探出貓爪子,飛速在師燁裳涼涼的臉蛋摸了一把,接著便在師燁裳錯愕的目光中站起身來,叉著腰,仰天大笑三聲,哈、哈、哈……她採用精神勝利法,全當自己已經報了仇。福利院是二戰前蓋的老房子,採用四敞八開的通廊設計,汪顧的笑聲底氣十足,中氣飽滿,上氣通暢,猶顯渾厚嘹亮,福利院裡稍微大點兒的孩子們都聚在活動室裡看春節必播的老版西遊記,聽見門外這動靜兒,都以為是小雷音寺的黃眉老怪來了,要不是老師攔著,外加桌子不夠用,五分鐘後汪顧和師燁裳見到的肯定是個防震演習時期般的活動室。“今後請叫我孫行者,”汪顧瀟灑地撥了撥額前幾縷半長不短的髮絲,手比八字,將虎口往下巴上一頂,自認帥過劉德華,“謝謝合作。”師燁裳先被她莫名其妙地摸了一把,再被她笑得一腦門子霧氣,現在聽她這話就更不曉得是個什麼意思了,日前剛剛培養起來的幾絲幽默感被汪顧的無厘頭作派殺得敗下陣去,師燁裳又擺出日常生活中遇到問題時那種認真中帶點兒不解,不解中帶點兒疑惑,疑惑中帶點兒痴呆的複雜表情,皺眉問:“孫行者……是孫悟空吧?為什麼?”“斬、妖、除、魔!”汪顧手搭涼棚,金猴獨立。師燁裳一聽妖字,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汪顧單腿站得搖搖晃晃,她看準時機在汪顧肩上推了一下,也不等結果,徑直錯過汪顧步向活動室。就在她走出五步,正準備邁第六步時,身後傳來汪顧噗通坐地的動靜,“哎喲~哎喲~”哎喲?還能叫就說明不是很疼。師燁裳冷血地繼續往前走,眼角餘光卻在左前方廊柱下發現一個小小的身影。小影子一閃即過,師燁裳有些吃驚——她知道自己步子快,但她有意識地控制著步頻等待汪顧追上來,所以並沒有到達健步如飛的地步。據此推斷,小影子唯有與她做反方向運動才會產生此般驚人的相對速度……反方向?師燁裳停下步子,回頭去看。只見一個渾身上下被保育員用棕色絨線兒童冬裝裹得像浣熊一樣的娃娃撞撞跌跌地跑到汪顧身邊,雙臂摟住汪顧微微抬起的手腕就要去“扶”她,邊“扶”,嘴裡還邊喃喃,“站,姐姐,涼涼,不痛啊。”對此,師燁裳理解困難。她一個連狗也養不好的人,根本沒有與小朋友交流的經驗,聽不懂缺乏邏輯的童語是正理,她要聽得懂這種對她來說簡直是尼加拉瓜阿里不搭語的語言那才叫奇蹟。“哦,姐姐不痛,不痛,嗯?你要扶姐姐起來啊?好啊好啊,嗯,慢慢,對對對,呀——用力,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