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鬧間,師燁裳遲鈍地察覺汪顧身體很熱,不是情慾沸騰的那種熱,而是發燒的那種熱。人的體溫在初睡醒時會稍微高一些,可決不至於高到能把同一被窩裡的人熱出一身汗來的地步。趁汪顧還靠在枕間笑著捯氣兒,師燁裳摸摸自己的額頭,轉而將手覆到了汪顧額間,最後下結論般道:“你發燒了,不低,三十八到三十八度五之間。”汪顧咧著嘴眨巴眼,不說話也不驚訝,大概是早知道自己發燒了。師燁裳問:“身上有沒有哪兒疼?”汪顧貌似艱難地做個吞嚥動作,問:“要是我把扁桃體摘了你會不會嫌棄我是殘疾人?”224——,——汪顧是從小被扁桃體炎咬大的可憐蟲,她只要感冒,就一定會引發扁桃體炎,進而燒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傷寒引起的感冒其實都不重,流流清鼻水,咳半星期,打幾個噴嚏,頂多是發點兒低燒,頭暈頭疼昏昏欲睡個幾天就什麼事也沒了,高燒一般不會有,有也不會持續。無奈是汪顧從不知感冒的症狀是如何,因為她早被感冒引發的扁桃體炎折騰得只顧吞嚥和發燒,根本沒力氣擦鼻涕,沒精神咳嗽,更沒閒心打噴嚏。在她還小的時候,大人們總告訴她,只要長大了扁桃體炎就不會再發作了,以至於她到現在還總認為扁桃體發炎與百日咳和脊髓灰質炎一樣,是小孩子的專屬病,成人發這病,就像五十歲出水痘,六十歲長粉刺,七十歲發智齒,八十歲生孩子那般丟人。昨晚師燁裳三番兩次的鬧騰,她三番兩次地協助師燁裳鬧騰,可師燁裳一夜統共在水裡泡了倆小時,啥事沒有,反倒是她給折騰感冒了。大概是一段時間來身心忙碌外加心理壓力,這場高燒來得又急又猛,汪顧甚至來不及覺出喉嚨痛,人就已經在幸福的玩鬧中燒得半迷糊,若非師燁裳提醒,她未必能在燒得昏迷之前發覺自己異常,就算覺出不舒服,她也會認為自己是宿醉。此時,她就這麼掛著笑意,揚著下巴,懶洋洋地趴在枕頭上,兩臂投降似地攤在腦袋旁邊,一雙毫無修飾的漂亮眼睛裡盛滿昭然若揭的佔有慾,再加上此前那些口無遮攔地調戲之語,就不知情的人看來,她決不算虛弱,反而像匹詭詐陰險又慾求不滿的母狼,用安逸靜止來吸引一隻毫無戒備且愛心氾濫的母羊靠近——事實也是如此。“去醫院吧?燒得有些太高了。”母羊,哦不,師燁裳在床間坐起來,雙手交握反轉向前,用力伸了個別具特色的懶腰。厚實被面順她全然赤裸的身體滑下,本應盡數呈現的重點部位全被長髮蓋著。汪顧想看又不想看,天人交戰之際,更覺熱上加熱,熱不可當。可惜師燁裳是沒有這種自覺的,她曲著腿坐在枕頭下,打著哈欠抹眼淚繼續解釋道:“李孝培放大假時肯定會纏席之沐去玩,打擾人家二人世界總不太好,何況我們不在市內。當然,叫救護車也是可以的,我陪你去醫院,打完針直接回家。你自己選吧,你是病人你最大。”汪顧暈乎乎地聽師燁裳做事態分析,恨不能揭被而起,用自己這雙烈焰紅唇惡狠狠地堵住那張嚴謹措辭卻毫無情緒的嘴,並把嘴的主人壓在身下,和諧友好地“交流”一番……但她不認為師燁裳會乖乖就範,於是也只得半眯著眼,用殘餘理智意淫師燁裳,“扁桃體炎,吃點抗生素就好了,叫救護車多丟人,”小白領也是要尊嚴的,人到三十還扁桃體發炎,已經很夠丟人,若還光明正大地叫救護車,那不如直接病死算了,“我跟老媽說今明兩天都不回家,要是突然回去,她又得抽時間照顧我。我讓服務中心送點兒藥上來就行,你繼續睡吧。”本來,汪顧是打算趁著有假,拖師燁裳去山裡踏青賞櫻的。櫻花開在春天,但山裡的青膚櫻花季要比公園裡的日本櫻晚上個把月,這時候去看恰好,如果有運氣,或許還能看見青膚櫻與日本櫻一開一敗,花色分明的樣子。試想,兩人在落英繽紛的背景內牽手徐行,走一步,對望一眼,走兩步,交談一句,走到百花深處……oh~no~汪顧頹萎地將腦袋埋進枕間,恨自己的身體不爭氣。“討厭啊,這下不能帶你去看花了。”汪顧說。可師燁裳只聽見一片嗡嗡嗡的蚊子叫。“你需要吃消炎藥。消炎藥是處方藥,客房部只允許配otc,”師燁裳雙臂環膝,歪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汪顧,“聽你口氣是帶了行李不打算回去了,那一會兒等行李拿上來,我換好衣服下去吃完早餐,順便替你找嶽總要一些拿上來吧。他應該有私藏。”這年頭,在大城市裡找消炎藥就像毒販子從上線手裡買毒品一樣,還得開介紹信的。師燁裳本身不去逛藥店,即使去醫院,也是該吃什麼藥吃什麼藥,無需過問處方藥與否,所以她理應不曉得這些旁事。但張氏帳下“曾經”也有一盤藥品代理的生意,這便逼得師燁裳不僅要了解otc與rx的區別,還要對otc與rx的分銷網路有所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