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人拔了氣門,一下就變得佝僂起來。單純的人見到此情此景,再聽到此番催人淚下的話,縱是鐵石心腸,亦免不了一通唏噓。只沒人想得到,郝君裔在兩秒鐘後便開始抻起了她那漫長得好像距離結束遙遙無期的懶腰,與此同時,她還生怕氣不死端竹似地用打哈欠的腔調,總結了一下這句話的中心思想,“真~好~啊!”端竹低著頭,冷哼一聲,彷彿早知如此。由於開放櫃檯較少,碩果僅存的條傳送帶前大排長龍,端竹讓郝君裔到有座位的休息區裡等著,託運的事,交給她來辦就好。郝君裔自離職後愈發地懶散起來,要是沒有人管她,她恨不能一天睡二十三個半小時,剩下半小時進食與排洩。她常常想,為了縮減這種費時的閒事,也許可以嘗試邊進食邊排洩。“那我出門去轉轉。”說著,她抬腳就要走。“郝君裔,要笑就請大大方方笑出來,不要偷笑,很不雅觀。”端竹在她背後道:“我要排隊,攔不住你買菸抽菸,但你必須承認你這種做法是不對的。”政客最最瞭解什麼叫“對”與“不對”:只要規尺在手,說對就對,說不對就不對。郝君裔很想告訴端竹與政客言錯對是沒用的,然她現在只想抽菸,頭等艙的專用櫃檯前隊伍並沒有長到她能站在候機大樓外抽完一整包煙,所以她呵呵一笑,利落轉身,難得輕快地邁開步子,根本不去搭理端竹那完全搞錯物件的是非觀,解決必須去也。時間如古老哲人的流水賬一般匆匆流過,端竹在郝君裔抽完第三根菸時換好了登機牌。看時間,還有四十分鐘就該登機了。安檢那邊的隊伍一點兒不比託運這邊的短,端竹覺得有必要把郝君裔從那扇自動門背後拎回來。當然,在拎她回來之前,應該把她手裡的一次性打火機送給她身邊那半打圍著她借火的人……端竹想是這麼想,但到了郝君裔身邊,她的衝動立馬由魔鬼升級為魔王,連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怎麼會以那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噹仁不讓的速度攔下了郝君裔即將與別人交接火機的手,幾乎是將郝君裔生生拖進禁菸的候機樓中,一路,腦子裡就仨字:沒節操。“喂喂喂,女王,請你輕一點,”郝君裔在端竹扣緊的掌中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心中不斷感慨著“女人是弱者,女王是終結者”云云,雙腳還得緊跟女王大人的步伐,以防不是被女王推倒,而是被女王拉倒,“我馬上就離你而去了,你就不能抓緊時間對我稍微好一點嗎?”可惜拜她長期以來漫無目的的胡說八道所賜,端竹對此甜言蜜語充耳不聞,照是板著一張秀色可餐的小臉,氣哄哄地在前面走著。“啊~女王啊,饒命啊,好疼啊……”郝君裔拖著調子低聲喊,臨近路人紛紛側目,本來都是衝著那聲“女王”來的,哪料看著像女王的那位已然變了驢,哼哼唧唧地被人硬拖著走。終於,兩人到了安檢處,郝君裔一看勝利在望,用閒著的手拍拍褲兜裡的煙,自覺跨到隊伍之末,迫不及待地要與端竹告別,“我自己排,你走吧,把證件登機牌給我就行。”端竹白她一眼,臉上冷得都快結出液態氮來,“到你才給。”郝君裔心想安檢閘的背後就是解放區的天,神清氣爽之下,也就不與黃毛小兒較勁了,只是跟著前面人的身影,一點一點往前挪,及至閘口,她心花怒放地衝端竹一笑,伸手,無聲地管端竹要證件。端竹也不含糊,她要,就給她,掏出褲兜裡的兩張身份證,拆開疊放在一起的兩頁登機牌,一份自留,一份給郝君裔,同時盯著郝君裔那幾乎快掉到地上的美麗下巴,回以嫣然一笑,並學著郝君裔雀躍的口氣道:“老爺爺說,我直到大四才需要回校,所以我勸你趕緊把煙戒了吧。在未來四年,咱們同一屋簷下,同唱一首歌,你又何必跟我鬥智鬥勇呢?對吧?”287 窮鬼師燁裳二零零七年夏,七月六日,星期五。師莫兩邊的拉鋸戰已經打了一個星期。期間事態多有變化,然師燁裳仍憑藉巨資撐腰,在波瀾壯闊的無聲戰役中握有微弱優勢。周子儒認為,這次師燁裳是難得地打了場硬仗。師燁裳呵呵一笑,也不多言,只是蔫蔫地擺一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