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愛她的姨姨”單獨相處那麼長時間,眼前,她感覺自己需要的不是發洩,而是發瘋。不過這事兒說來也奇怪:何宗蘅在別人面前當真是穩重端莊一如國母的,可不知為毛一到林森柏這兒,她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摒棄自身形象,火速返老還童,宛如得了幼兒多動症般非將林森柏逗弄得撓牆跳腳不可——就這個問題,咪寶覺得她們倆應該在改善關係之後斟杯涼茶,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偷偷摸摸進行一番促膝長談。而既然是偷偷摸摸,那林森柏自然不會知道咪寶還有著那樣以她為和談基礎,意欲化敵為友的廣闊心胸。她現在愁死了,一心只想著把何宗蘅這掃把星掃地出門,省得夜長夢多,搞不好偷雞不成蝕把米,破冰不成反沉船。要麼給列支敦斯登打電話讓叮零糠啷來接她?林森柏摸著自己的下巴,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家醜不外揚。萬一脫毛白豬誤會她堂堂一個大陸暴發戶連自己的小姨都養不起,那她豈非有辱國格?別說咪寶不答應,恐怕連黨和政府都不會答應。要麼把何宗蘅丟回父母家,讓他們心煩去?林森柏摸著摸著就摸到一個微微凸起的小疙瘩,心內雀躍一陣,開始擠眉弄眼,待得忍痛摳平,她又恢復了冷靜。還是不行。何宗蘅事兒媽與否,目前尚無定論。她不曉得何宗蘅是不是隻在她面前搬弄她女友的是非,倘若何宗蘅更熱愛在她父母面前嚼舌根,那豈不是把咪寶推火坑裡了?辛辛苦苦一整年,年底拿不到工錢,不帶這麼悲劇的。林森柏摸完臉撓頭,撓完頭捏脖子,小動作做了一圈,辦法卻是一個沒想出來,就在她埋臉膝間把嘴嘟成了光頭章魚它三舅爺時,樓梯間那頭洞然傳來一陣疾奔下樓的動靜,等她把嘴收回去,何宗蘅已然氣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阿乖阿乖,錢隸筠呢?”“錢隸筠出去買東西了,說是晚上要給你做法餐換胃口。”她把冰涼的腳丫子從沙發座椅上移放落地,不料拖鞋早被何宗蘅踢得移位,腳尖碰到更冰涼的大理石地板,她不由咋呼:“媽呀!怎麼這麼涼!”縮腿,她又團起身子,坐成了一隻畏寒的鵪鶉,腮幫子被憋得圓鼓鼓,口氣當然和善不到哪兒去,“你找錢隸筠幹嘛?不是特不待見她嗎?她到底哪裡對不住你,你也至於要追著她使臉色嗎?她手機沒影片功能,你忍著吧。”何宗蘅臉色發白,雙目圓瞪,鼻樑上覆著一層細密汗珠,喘著細氣定神好半天,直到林森柏不耐煩地打起了哈欠,她這才勉強說出句囫圇話來,“剛才財務公司打電話來,說他們的人馬上到你家門口,要是拿不出九十萬現金他們就砸了你家。”“哈?您才借了九十萬?”林森柏嘴角一撇,不以為然地揶揄道:“您少呼攏我了,就是九十萬英鎊也不夠您一夜輸的呀。何況那幫人既然知道你在我家,就應該知道這也是錢隸筠家,來?小區有門崗,他們爬牆進來啊?哼,就算爬進來了諒他們也不敢動我家一磚一瓦。”話雖這麼說,林森柏還是順手抄起了轉角几上的話機,邊聽何宗蘅解釋,邊給咪寶撥電話——誰吃飽了撐的在家裡放九十萬現金。風箏轉轉-製作“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協議上明明寫著下星期才還這百分之十,剩下的利滾利,我愛什麼時候還什麼時候還。以前都是這樣的,他們誰也沒……”何宗蘅許是從沒見過城管執法,一時就被小兒科的暴力催債嚇軟了筋骨,但回頭想想也該是的,她初嫁少將公子,再嫁市長公子,三嫁公安廳長,早先她在國內時,雖說賭得兇猛,可誰也沒吃雄心豹子膽,借她錢的都是預著把錢當禮送了的,不借她錢的都是活該等著收攤關張的,所以她沒見過這等要債的陣勢實屬正常,要說她失策就失策在四嫁嫁了個外國人,有錢沒用,高利貸從業者多年受她欺壓,這回總算美夢成真,就等著把她放案板上剁碎和餡做成包子祭關二爺呢,拖到今天才上門,想來已經算給足咪寶面子了。“嗨!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你快穿鞋子拿鑰匙,姨姨帶你出去躲躲。砸屋子沒事,轉頭讓你姨夫賠給你,關鍵是不能把你傷了,誰不心疼姨心疼!”何宗蘅小女人似地一跺腳,看樣子是真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