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偽裝什麼,也沒能耐偽裝什麼,一直以來,她只是看不清,而已。此時她真不知道是該憎恨還是該慶幸師燁裳這一場不可避免的高燒讓她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在事隔數月之後,再一次聽見張蘊兮三個字時,她那顆因愛而柔軟的心被一把突如其來的砍刀大卸八塊,潛意識裡埋藏著的眾多委屈一下子就通通湧到了眼前。天長地久的相愛,一瞬變成天長地久的折磨。她不敢想象自己能在餘下的歲月裡憑著什麼樣的勇氣繼續追逐一抹遠在天邊的孤魂,一顆滿溢溫暖愛意的真心,一個被張蘊兮佔據了的師燁裳。全然無望的,不是嗎?師燁裳已經不需要愛了。她一直都在愛著,深深地愛著,愛著還活在她心中的張蘊兮。她的心,滿當當,別說一個人,就連一根針都插不進去。“李孝培,你說的,我都懂,可我和她都還有半輩子要過,熬下去,她能快樂嗎?我的勝算又有幾成……”汪顧喃喃一如自語,嗓音又染哭腔。李孝培在旁瞭然地拍了拍她微微聳動著的單薄背脊,嘆息似地撥出一口氣,卻不知該如何安慰。李孝培明白,汪顧說得沒錯,她們都還有半輩子要過。人生本就荒涼,一旦希望缺席,活著就失去了意義。沒有什麼事能比得上在愛得最深的時候發現一個令人絕望的事實更能摧毀一段本就危機四伏的愛情。這並不像生活中的吵架鬥嘴那般溫馨,它不是軟刀子,無需來回切割,只要看清了它,它便即刻化身利刃,捅進心裡,非要絞得血肉模糊支離破碎才肯罷休。就算汪顧再懂師燁裳的付出,但她已經被逼到了分叉路上,再繼續,她有可能會把一輩子都搭進去。汪顧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女,她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支援她走下去的動力終究還是愛,是溫暖,是快樂。只要她腦袋裡尚存一根屬於自己的筋,趨利避害的本能在那裡,就決不想讓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這樣致命地傷害。在她還沒有愛師燁裳愛到如師燁裳愛張蘊兮那種地步的時候,抽身而去才是她最好的選擇,沒有之一。“你說我裝x,我承認,現在我發現,我確實只是要給自己的愛情找個理由下臺階。不然,我無地自容。我捨不得她,可我更捨不得自己。聽你說完,我懂了,即使在清楚她這樣為我付出的情況下,我還是想離開。其實在這份愛中,我時常都在心疼自己,也許比心疼她還要多,還要長久。我沒有我想象中的大度無私,卻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自私絕情。一心只想著自己的人是我,不是她。”汪顧沒有真正地哭起來,她只是斷斷續續地抽泣,受了欺負的倔強孩子那樣,以退為進地自責著,即便說的都是實情,也讓旁觀的李孝培心疼不已,既是心疼此時的汪顧,更是心疼彼時的席之沐。話說,李孝培在愛情裡,是個正兒八經的卑鄙小人。她得到席之沐的過程並不光彩,期間亦是諸多坎坷,但她堅定了一條心,就要席之沐,只要席之沐。如果席之沐不提,她完全可以對席之沐的糾結心思視而不見,只是一味地對席之沐好,用一個又一個的生活習慣將席之沐困在身邊——就算卑鄙,這又何嘗不是愛的一種?正是這種機關算盡的愛長久存在著,她們回到了原點,終於能夠平等地相愛,且大有永不分離之勢。這樣卑鄙的李孝培,一想到席之沐也被師燁裳傷害過,兩排牙根就恨出了有如外陰瘙癢那般隱晦難言的效果,簡直想往師燁裳血管裡打一針空氣,讓師燁裳去死一死算了,省得再禍害別人,特別不要再掉回頭來禍害她的木木!然而,李孝培也很清楚汪顧不是絕決的人。瞻前顧後是小白領的特性,女人更是愛反覆的動物。從愛的角度說,汪顧為求自保,是無論如何都該拔腿開溜的。但從人性角度說,汪顧根本不可能徹底地放棄師燁裳,尤其在看清了師燁裳的努力之後,只要不是師燁裳殺了汪家二老,汪顧就還是捨不得放開她,更何況師燁裳現下還病得像隨時可能入殮,明天能不能好尚且未知,汪顧此時的心意最是搖擺,一天兩天是糾結,一個月兩個月更糾結,若任憑她這麼明白通透地糾結下去,跟拿軟刀子割她沒什麼區別,不如勸她放平心態,靜待其變。“汪汪,去睡覺吧,別說了,你這等於是在對自己做心理暗示,越說,思維越偏離本意。情緒反彈是很正常的事,你沒那麼自私,你可能只是一時受不了了而已。睡一覺,明天你可能就又捨不得放開了。我說你裝x是恨鐵不成鋼,就我個人而言,我還是傾向於死纏爛打的。何況,師燁裳不是東西,說丟就能丟,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人飛蛾撲火似地往她身邊躥了。你現在難受,可你信不信,等你發現她在張蘊然身邊的時候會更難受,到時你不是絕望,而是妒忌,絕望會讓人想死,妒忌會讓人發瘋……”手機鬧鈴恰在此時響起,李孝培生怕吵醒還在睡夢中的師燁裳,急忙掏出它來按停,起身,慢走兩步,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