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怎麼忘了用左手呢?真笨……”她邊笑邊數落自己的不是,“抱歉啊,又讓你擔心了。”如無這畫蛇添足的話,翎綺沂也不至於紅了眼,雙拳握緊在她背上,臂灣隨她的笑一起顫抖,而她依舊笑得沒完沒了。殿門不合時宜地被叩響,不等三叩完結,咣噹巨響伴著個狂躁的聲音生生分開了兩人——“凌絕袖!朕要搜凌霄山!人馬拿來!”是玉千斬,身後站著兩個戰戰兢兢的宮女。翎綺沂不著痕跡地劃掉自己臉上的淚痕,將凌絕袖抱坐在自己腿上,正色問到:“為何?”家國大事,論不得私情,凌霄山位處仲景境內,玉千斬循著國禮向仲景求援,出兵是必然,但也需要個理由。“愛妃在凌霄山上失蹤了!”玉千斬的白衣上沾著些許草葉,兩袖染塵,想來日子過得不好。“肯不肯一句話,朕親自來請援是看在愛妃面子上,你說個不字,朕也好開戰!”雖然以洛國當前情勢未必能打得過仲景,但勝率五五開的前提下,她還佔著仲景全軍壓在汐海戰線的優勢凌絕袖看不見,但能聽出是玉千斬的聲音,先前笑意在臉上還沒退去,語氣裡難免帶著戲耍的意味:“你家愛、妃怎麼跑凌霄山去了?”“滾蛋!愛妃的事要你管!快說!出不出兵!”玉千斬已是氣急敗壞,本就愛著急上火的性子此刻更是經不起一點點玩笑,“朕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師傅找朕愛妃何事不能當面說,非得讓愛妃回凌霄觀!個老匹夫,百歲不死光費糧也就算,活著還添亂!”凌絕袖聞言神色一凜,虛睜的兩眼立刻轉向玉千斬方向,雖有偏差,倒也不多,“鍾河嶽……?”翎綺沂和玉千斬印象中,凌絕袖從來也是個尊師的徒弟,如今把師傅名號連名帶姓地道出難免叫人奇怪,只是玉千斬管不了那麼多,愛妃丟了天大事,傾國喪命在所不惜,還什麼值得顧忌?“就是他!說什麼奇卦,請愛妃回凌霄山,這請著請著也不知……”凌絕袖搖搖頭,打斷玉千斬的話,擺手低聲道:“不用搜山的。”若是他,還搜什麼呢。當年在珞尹山時,老鬼居所的地底迷宮開放了讓她去繞,她畫著地圖,每天繞一截,結果硬是直到出師之日也沒繞出來,他敢在玉千斬眼皮底下擄翎秋恨,必然有準備,現今,早不知到了什麼地界,就是把凌霄山翻過來,又能怎樣。她難得自責:“那日怪朕暈得太不是時候,漏說一句。”“他定早探明顧錦文在督導前線,抓翎秋恨為質子,便仲洛兩國也耐他無何。用汐藍樺重創於朕,你又分毫動不得的,普天之下,敵他者二人皆受制,縱有千軍萬馬亦是擺設而已,他步步險棋,卻周全得很,他吃定你君不捨情,是以你不能直面他。”凌絕袖仍舊安穩地坐在翎綺沂懷間,與初時頹態殊無二致,只眉眼間少了些輕浮,並不見慷慨激昂。玉千斬聽得不明不白,但清楚此事絕非“丟愛妃”這麼簡單而已,一時間,她氣勢軟了些,情緒卻未平定,快步襲至龍床前,冰劍連鞘杵到凌絕袖空茫的眼前:“少說廢話,朕要萬全之策!”無策不失,無失不策,她也明白,但事不關己怎麼說都有理,雪在門前怎麼掃也不乾淨,她沒空問那來龍去脈,唯有要個承諾。“玉千斬,別的,朕日後再向你解釋,現在,朕請你一句‘不疑’,你自速回信都坐鎮洛國,免去叛亂令仲洛兩國腹背受敵。朕這邊,即使無念舊恩,翎秋恨身為洛國國母,丟在仲景境內,倘若朕救不回來,仲景開戰洛汐兩國,東南鍥進,必敗無疑。沂兒金枝玉葉,朕不忍看她屈膝,是以屆時朕自刎你階前亦有充足理由……你有妙計只管說出來,若無,你便看在朕自幼與鍾河嶽相處,深知其患的份上,勿要與他直面,一切交給朕來處理。你有新恨,朕有舊仇,輕饒他不得的。”此番話,並算不得情真意切或邏輯周密,且其中尚有許多疑未解竇,然玉千斬回想凌絕袖本性,也曉得她絕非權謀之人,此言因果有道,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若凌絕袖有心洛國,早在多年前就該揮兵而向,不用等盲了眼,斷了臂,再作謀劃。好在這幾日,我常想,世上還有沒有比我倒黴的人,今日想明白了,定是有的,我這些個倒黴事,算得了什麼呢?我有好多“好在”的。幼年喪母。當時家中剩一父五兄,雖有懷念,卻不見得深沉,好在有丫鬟,我並不至於連月事怎麼處理也不曉得。青年喪父。好在父親早瘋了,所謂在所難免的悲愁也被沖淡不少。中年喪師。他喪沒喪我也當他喪了,省得恨大傷身。好在我是這種性子。該孝的,一個不剩,到此數完。數完死光。好在我從小書沒讀好,眼睛瞎了,今後也讀不了書,不曉得忠,否則該忠的也得死光。啊……不對,該忠的確實也死光了。瞧我掃把星的德行,這仗要是打輸了,湊個禍國殃民,正好功德圓滿。唉。玉千斬問過我,是否覺得無奈。她說,她已經夠無奈的了,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