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無奈。當時聽她篤定的口氣,我也就沒好意思駁她堅持,可心裡委實不知無奈是何滋味。後來憋不住,告訴沂兒,沂兒說我是無奈慣了,就像沙漠裡的仙人掌,潤少旱多,不曉得稻子成天泡在水裡的滋味,沒對比就沒真知。然後她拍著我的後腦勺,說,好在我不多愁善感,感情事上,雖總冷血得令人生恨,卻不會自尋煩惱,叫人放心。也是的,這世上有兩種感情我承認我體會得並不真切,一種是愁苦,另一種就是無奈。沂兒說的在理,我明白了。前段讀書,三綱五常,嚇了一跳,這才發現,我一樣也沒做到。難怪連師……唉,叫他鐘河嶽合適些,都覺得將我作為利用物件乃上上之選。可到底“鍾河嶽”是不是他的本名呢?誰知道。他已活百歲,同輩統統歸天,無從追究了。為什麼收我為徒?以前我也自信滿滿地以為我是他口中難得一遇的練武奇才,現在明白他是看中了我敏感的身份,刻意將我攏在掌中。二十幾年前,平希帝的旨意雖隱晦,父親對我的態度卻已說明我在院內身份,他意在千秋萬代,又苦出身武宗,無能入得廟堂,只好選我這個即將掌兵,卻有把柄授他的人為徒,以便日後謀劃。琴王出走一直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之一。現在想來,他口中最愛的徒弟,不過他的棋子而已。他趁父親迷惘之際,提出為父親照顧我這個會令父親覺得愛恨兩無倫的人,由此得了界凌院嘯冰刺密延之方,授我以毒,卻授琴王與汐藍樺抗毒之法,為的還是制衡於我。他原本定是希望琴王能扶這個“能沾著王位”的我登頂,而後再想辦法傾覆我,豈料琴王與王汐勾搭成奸,當了牆頭草,叫他失去良機,這才不得不抵上汐藍樺這著臭棋來。再多,我的腦袋便想不過來了,只好事無鉅細,一五一十說與沂兒聽,請她分辨——反正去往戰線的一路,無聊得緊,沂兒念我有傷,急馬不得,周至路程,如今怕是半月也到不了。“你若早講,咱兩這前半生也不至於叫人設計了一大半去。”沂兒替我換藥時邊吃著我豆腐,邊埋怨,“他一張網撒下來,順流逆流的魚都收得一筐,好在你一顆河底大石頭,還沒修煉成活物,不隨流,否則這一環又一環的算計,誰也免不了中一道。”所以說,沂兒是聰明的。我是拍馬也趕不上她的。僅消半日,她便將鍾河嶽和一干人等多年的思謀伎倆給剝了出來,可苦了我個只能週轉出大事大非的吃貨被她當犯人般審了一遍又一遍。風起揚沙,粉礫紛紛撞在車廂外包裹的小牛皮上,聲響含糊又清脆。她將我的臉深深掩入襟袖中,即使在御輦裡,即使明知風沙沾不上我身。“他謀劃你,順道把我都給謀劃進去。”沂兒說,鍾河嶽清楚我不是帝王材料,而九王爺在朝中反覆炫耀的掌上明珠“綺頤郡主”卻有謀定八方的能力,令我登位,又不暴露他自身野心的好方法,便是令郡主與我同一。他深怕“貌冠仲景,眼高於頂”的綺頤郡主知道我是女子的事實後會離開我,或從中搗鬼壞他大事,所以當時那石破雲開陣,根本不是衝著綺頤郡主,而是衝著我來的。他認為,英雄救美,美人就是英雄的,恩情亦是情,他想靠這樣的關係,把綺頤郡主綁在我身邊。聽沂兒邊泡茶邊解釋到這裡,我坐不住了,一是聽那汩汩淙淙的水聲有些尿急,一是氣惱鍾河嶽完全弄錯重點——握拳,咆哮——我是不是英雄,美人也是我的好不好?!再說了,在色鬼綺頤郡主眼裡,我才是美人啊!從剛才,那雙狼爪子就趁我反擊不得利的弱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