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陣的窄小土徑通行山頂。玉千斬從送愛、妃進關便一直堅定不移地守在關口,但觸目可及,除了個孤零零的占星臺和嶙峋亂石,別說人,連個鬼也見不著。要按玉千斬往常做派,此刻非得把這凌霄山上事物一通亂劍劈砍了不可,然而凌霄山是翎秋恨自幼修行之地,“本宮出身凌霄山,你待它,需如待你老丈母孃家”翎秋恨曾這樣警告她,所以她不能放肆,只得立刻折返山間凌霄觀。“恨兒呢?!”一進門,玉千斬抓了個守更的小徒,不分青紅皂白,揚手就要揍,嚇得小道人咿咿呀呀地跪地求饒,“居士饒命,小道不知居士所尋何人阿!”小道人不知玉千斬口中的“恨兒”所謂何人,亦是情有可原。平白的,誰會曉得人家閨房裡密語暱稱?“朕問你們觀主何在!”玉千斬將牙咬得咯咯響,活像要剝了眼前人的皮般兇惡。“觀主入關去了呀,一線塵,”小道人手指向上戳戳,無辜地哭喪著臉,“我們師兄弟幾個也在等著拜謁觀主,卻仍未見觀主出關。”玉千斬定神一瞧,可不是嗎,觀內兩排蒲團上,齊刷刷坐著十七八個少年道士,都是神情疲憊的樣子,做不了假。---謝兒又哭了一夜,好容易被翎綺沂哄回去睡下,洛莫就來了。洛莫關上殿門,將剛熬好的蓮子小米粥端放在翎綺沂面前,也不說什麼,只是將勺子舉到她手邊。翎綺沂搖搖頭,正要去推,洛莫卻快一步避開了她的指尖,又保持了舉勺的姿勢,擺明了你不依,我不饒。無奈之下,翎綺沂接過勺子,一口接一口吃藥般嚥下了今日的第五碗米粥。“莫兒,我知道小米粥溫補,我吃剛剛好,但是……”她皺皺眉,將空碗掐在手中晃了晃,看洛莫不明所以地歪了腦袋等她下文,嘴角扯出一絲僵硬笑意,戲謔道:“下回能給點鹹菜不?”洛莫的臉登時紅成顆胡蘿蔔,吱吱嗚嗚彆扭得差點要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也累了兩天,快去睡吧。”接連三天候在門外,生怕內殿有點什麼風吹草動,神經幾乎要被繃成一條直線,這可不是尋常人受得了的,瞧,就連洛莫這樣不尋常的人,眉間也有了黯淡的顏色,可見巨壓之下睡眠不足乃是美貌的頭號大敵。“郡主……”無論洛莫肯不肯,想不想,願不願,翎綺沂語氣裡也是不容迴旋的堅定。洛莫明白,自己不該再給她添麻煩了。“洛莫遵命。”翎綺沂欣慰地點點頭,起身送洛莫出得殿外,待洛莫走到她再也看不見的地方,這才關上門,親手帶起大殿門銷,轉頭回了內殿。該睡的人醒著,明黃寢衫蓋住胸肩上滿纏的紗布,曲支著雙腿,單手抱了膝上的被子,正目光迷離地仰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或者什麼都沒想。“沂兒,幾時了?”她問,臉朝床內側,將耳朵傾向翎綺沂,似乎害怕自己會聽漏。翎綺沂坐到她身旁,俯在她耳邊輕聲道:“二更而已,再睡一會兒吧?”“不了,替朕更衣,通知龍翼集結待命。”說著,她吃力地揭開錦被,原想越過翎綺沂下床,卻由於尚未適應失衡的身體,又失去了右肢的支撐,只好任憑自己一搖一墜地朝床外倒去。翎綺沂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她是怎麼回事,待得看出她的緊張,急忙著手去扶時,她已幾乎要吻著地面。虛驚一場,猶有後怕,翎綺沂一把將皇帝擁進自己懷中,剛張開嘴要給那人壓驚,沒想那人突然在她胸前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一雙薄肩抖得像秋風中半掛樹梢的葉子,若光聽聲音,真是開懷,可她這一笑,聽在有情人耳內,聲聲摧心,比哭更令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