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連續不斷,阿桔忍不住悄悄看了過去。看見男人晨光下如玉的脊背……阿桔馬上又轉過頭,懊惱自己怎麼忘了這一茬,他的袍子還被她坐著。趙沉很快便叉到一條魚,轉身回岸上時,就見阿桔背對他跪坐著,桃紅衫擺搭在白裙上,襯得她像朵花,靜靜開在那兒,等著他去摘。趙沉多看了幾眼,將魚丟在沙灘上,回頭繼續去抓,兩個人都餓極了,一條魚肯定不夠吃。收拾魚,撿柴生火,翻魚烤鞋,趙沉全攬。見他拿著自己的繡鞋神色認真地烤,阿桔再也抬不起頭。&ldo;好了,你穿上吧。&rdo;趙沉忽然站了起來,送鞋給她。阿桔垂著眼簾去接,她碰到鞋尖兒,趙沉拽著鞋跟兒不松,&ldo;阿桔你腳真小,還沒有我手大。&rdo;阿桔剛開始沒聽清,困惑看他,對上男人含笑的鳳眼,不知怎麼就回過味兒來,頓時臉如火燒,急急扯過鞋子避到遠處穿上,不肯再過去。趙沉很久沒有這樣暢快了,瞧她可憐兮兮停在湖邊,走不敢走過來又不敢過來,他拾起袍子喊她:&ldo;衣裳被你弄髒了,你馬上幫我洗洗,早點晾乾早點下山。&rdo;換成任何旁的理由阿桔都不會過去,只是她剛剛坐了他的衣裳,他當然會嫌棄。沒有辦法,阿桔低頭走向他,隔了幾步時示意他把袍子扔過來。趙沉卻笑了,當著她的面把袍子穿上,繼續逗她:&ldo;不用洗,能伺候你一回是它的造化,就像上次被你穿過的那件袍子,我都沒洗,好好收起來了。&rdo;她難得因為憤怒以外的理由在他面前羞澀臉紅,他想多看看,成親前跟她獨處的機會可不多。上次?阿桔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記起他說的是河邊那次,那次,她裡面什麼都沒穿……阿桔羞憤欲死,這樣的言語調戲,比動手動腳更讓她難受,他動手她可以反抗,這種話,斥責都難以啟齒。阿桔轉身要走,趙沉一把拽住她手腕,軟聲告罪:&ldo;你別生氣,我保證不再說了,走吧,吃魚去,吃完咱們就下山。&rdo;阿桔很想甩開他手說她不吃他的東西,可她餓得都快站不住了,不吃,難道還要讓他背下山?男人鬆開了手,阿桔沒看他,快步朝火堆走去。趙沉搶在她前面到了火堆前,將焦黑的魚皮弄下去再遞給她,阿桔面無表情接過來,轉身走向湖邊。這人對她有恩有冒犯,反反覆覆,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對他說什麼,反正很快兩人便將再也沒有瓜葛,無論他是好是壞,她都受著就是了。吃魚不方便,趙沉沒去追她,盤腿坐在沙灘上吃自己那一份。吃完了,那邊阿桔似乎還沒結束,趙沉盯著她背影瞧了會兒,起身過去找她,見她手裡的魚還剩一半多,疑道:&ldo;不好吃?&rdo;&ldo;……我吃飽了。&rdo;魚太大,一小半就夠阿桔飽了,說完她抬頭看他,卻見男人嘴角兩旁黑乎乎的,他平時有多冷現在就有多滑稽,阿桔忍不住扭頭偷笑,強忍著不發出聲音。她吃完後用帕子擦了嘴,他是男人,心沒有那麼細吧?她肩膀輕輕抖動,趙沉後知後覺,摸了一下嘴角,臉色微變。不過這是她趙沉對自己好嗎?阿桔說不清楚。今日之前,她對他只有恨,恨他強迫威脅,恨他仗勢欺人,即便昨晚他救了自己,她的感激也因後來他的侵犯消散。然而今日,他雖然嘴上諷刺她,再三調戲她,卻是真的對她好了,就像上次母鹿難產他幫忙一樣,不是口頭的虛無承諾,而是真正做了他這個身份平常根本不可能做的事,為了她才做的事。她能說他對她不好嗎?山洞裡他給她臺階時的體貼,他揹她走路時的穩重,他彎腰將外袍鋪在沙灘上的溫柔,他一點一點幫她除去焦黑魚皮時的耐心,還有剛剛,他差點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只是為了摘花給她。嫁他?看著面前的蘭花,阿桔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她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只能轉身往前走。她不是鐵石心腸。沒有男人如此對過她,或許以前孟仲景也想這樣對她好,但他老實守禮,想不到也沒有機會跟她過於親密。如今趙沉為她做了這麼多,她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只是,動心不表示就要嫁給他。她跟孟仲景青梅竹馬,自以為很瞭解他,結果呢?而趙沉,她只知道他出身富貴,知道他很會做生意,知道他冷的時候氣勢逼人,溫柔的時候又讓人情不自禁心慌,也知道他有一個很好的母親。可她並不瞭解趙沉,連孟仲景都能為一個才認識半月的女人不要她了,她如何保證這個更有錢更出色的男人會一直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