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看這船幫裡大家都很忙,他願意出錢僱人跟他去窯雲縣,估計也不會有人跟他一起去;而董武的訊息,這裡面這麼多人,到底是誰認識董武呢,誰有董武的訊息呢,他卻是不知道的,也不知道應該去找誰打探才好。這種茫然無措不僅是不知道如何去找董武,去營救他,而且還有宋籬對自己的交際能力的質疑和懷疑,突然就覺得自己分外渺小和自卑起來,這危急關頭,竟然不知該如何找人搭話了。他突然發現自己因為做董武的妻子太久了,一直呆在內院裡,所接觸的人都是些婦人孩子,每日所談論瞭解的事情都是那些,全是些別人家的方方面面的雞毛蒜皮的八卦。他簡直像是脫離了外界的大環境一樣,和社會脫節了,他此時明明一身男裝,換回了男人的身份,站在一群忙碌的男人們中間,他卻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和這些人交往了,因為他之前都是和女人交往的,太久沒有和陌生男人交往過,甚至要如何開頭說話也不知。宋籬緊蹙眉頭,手緊緊抓著包袱,修剪得漂亮的指甲刺得手心肉一陣陣地疼。他站在這裡,這時候才明白,他做了董武的妻子,得到了和董武的快樂安寧的生活,而他又因此失去了什麼。他失去了作為一個男人活在這個世上的能力、氣概和交往、交際等等。而他知道的,同作為一個男人妻子的蔣詩澤是不像他的生活這般狹隘的,蔣叔依然在做自己的事業,他有莊子,有藥鋪,有門面,胭脂鋪和當鋪等等,他有錢,有身份,即使別人都知道他把自己當成個女人嫁給一個男人了,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他的閒話,也沒有任何人敢看輕他。宋籬想,他自己呢?卻真真是被人當成一個小女子看待的。他此時不能去細想自己是不是該因此而後悔和董武有了這樣的關係,但是他的確是難受的,又緊張,害怕,慌亂,甚至比知道洪水漲來的時候還要恐慌。這種思緒和恐慌本身已經如洪水一般地洶湧而來,簡直要把他淹沒,讓他窒息了。鞋子在他的手上,赤/裸柔嫩潔白的腳板在地上因為又硬又冰的石板而感覺疼痛。他卻無法彎下腰把鞋子穿上去。因為這裡的別的男人此時都穿草鞋,沒有人像他這樣矜貴,只是因為赤腳站在院子裡的青石板地上就無法忍受。宋籬心中難受慌張之下往後退了好幾步,他覺得要不是自己心中還有對董武無比的憂慮,還有責任,有信念在,他覺得自己甚至無法支援住站在這裡,他簡直想要逃跑,可是,他逃跑,能夠逃到哪裡去‐‐吳錦文家裡的女眷住的內院?宋籬胸中壓抑著一股窒悶的無法排遣的抑鬱,他就像是頭頂低沉的天空要壓下來,壓碎他的脊樑一樣。茫然與慌亂裡,宋籬下意識地往後退,不小心之下就撞到了人。被他撞到的人根本沒有任何一點憐惜的,一隻大手似乎並沒有怎麼用力地拍在他的肩背上,卻把宋籬拍得向前竄了好幾步,差點沒站穩摔跟頭。宋籬甚至覺得自己被拍了一巴掌的肩膀上的骨頭都要碎了地疼,他不知道這人哪裡來得這麼大的力氣,他還從沒有被人給這麼一巴掌打過。偏偏他還沒站穩,身後的人就兩步上來將他的後頸上的衣服給拎住了,像拎小弱雞一樣,幾乎把他拎起來離了地,還氣勢洶洶地罵道,&ldo;這是哪個手下幹事的,不做事在這裡乾站著,找打麼?&rdo;宋籬只得趕緊抬頭回道,&ldo;我不是你們幫裡的,我是來下委託。&rdo;對上的卻是他中午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個撞了他的無禮的絡腮鬍。宋籬瞪圓了一雙眼,心想這一天運氣太糟糕,連番兩次和這個人相撞。那絡腮鬍看到是宋籬,也驚了一下。宋籬額頭上臉頰上都染了些墨水汁,黑乎乎的,但偏偏那雙黑幽幽的眸子卻萬里挑一,讓人過目難忘,不會認錯。就是這一雙眸子,梁雲連一眼就又把他給認出來了。他一邊把宋籬放到地上,鬆開他的後領,一邊笑道,&ldo;嘿,你這小娘們兒還真是喜歡往男人懷裡鑽,這中午才招惹了爺一次,晚上又送上來。&rdo;宋籬一雙眼睛幾欲冒火地瞪著他,朝他大聲吼道,&ldo;我是男人,不是女人。&rdo;宋籬正因為剛才自己的身份問題難過糾結了好一陣,心中很是憤憤,這梁雲連一句話就點燃了他滿腔的火。 憋屈宋籬一雙眸子黑如剛上岸的大大的黑珍珠,在院子裡的燈火下透亮,又顯出一股冷傲出來。那張臉即使被他不知抹了什麼黑灰上去,這裡黑一塊,那裡黑一塊,但偏偏那俊俏的臉形就是太出彩,這個樣子配著那一雙透亮的黑眸,緊抿起來的帶著倔強的嘴唇,更加惹人去逗一逗。梁雲連臉上神色似笑非笑,居高臨下地把宋籬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那挽到膝蓋的褲腿,下面露出細白漂亮的小腿,腳掌也好看,只是被冷得通紅了,且染了汙泥,看不出本來面目。宋籬被他的眼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