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來,喚了聲,&ldo;李媽媽。&rdo;&ldo;姐兒越發生得好了,身子可好些了?&rdo;阿霧同李家的敷衍了幾句,自各做各的事不提。進得屋內,阿霧道:&ldo;太太這兒怎麼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司書、司畫呢,我進來時,連個守門兒的都沒看見。&rdo;&ldo;司書老子娘病了,我準了她半日假,司畫同小丫頭取食盒去了。&rdo;崔氏解釋道。阿霧因心裡有事,也不同崔氏多聊,崔氏手中又拿起針線,阿霧則以手支頤望著窗外神思。在她的記憶中,細細回憶了隆慶二十三年到她死的隆慶三十三中,並沒有聽說安國公府出了中進士的公子,想來她這爹爹前途堪憂。至於三房的錢財困頓就更在勿憂所料之外了。前世阿霧那等富貴出身,人人恨不得將最好的都給了她,饒是她心如七竅玲瓏也體會不出錢財困窘之境,所以張嘴就是要做新衣裳,卻不想堂堂國公府的三太太拮据如此。想來也只有自己那今生的爹爹中了進士,這一切才能有好轉,阿霧自細細思量起可行不可行來。稍會兒後,十三歲的榮玠同十歲的榮珢下學,來崔氏處問安,自又是一番熱鬧。要說三房雖然寒磣,但三個子女卻著實生得漂亮。這榮玠是光風霽月般的人物,榮珢稚氣未退,憨態可掬,見了就讓人心生好感。&ldo;妹妹可好些了,我和五哥正說給太太問了安就去瞧你。&rdo;說話的是阿霧的七哥榮珢。只見他從身後摸出一個竹雕壽山翁的筆筒來,&ldo;下學時瞧見的,妹妹可喜歡?&rdo;這雕工粗陋,竹毛而澀,只那壽山翁憨頑可愛,略可品玩,似這等東西,哪裡能入阿霧的眼,但她見榮珢一臉期盼,心下微動,接了過來,&ldo;這壽山翁倒憨態可掬。&rdo;榮玠一聽,噗哧笑出聲,知道阿霧是不喜了。榮珢摸了摸後腦勺笑笑,&ldo;也不值當什麼,改明兒我給妹妹再挑個好的。&rdo;一時司畫取了食盒回來,崔氏笑看著他兄妹三人用飯,細心替他們張羅開來,自收拾了去上房伺候老太太不提。&ldo;太太同咱們一起用了飯再去吧,不然伺候了老太太還不知哪時候才能用呢。&rdo;阿霧是一片好心。此話一出,崔氏和玠、珢三人都詫異地看著阿霧,阿霧才了悟自己又多嘴說錯了話。待崔氏去後,阿霧藉著年小對玠、珢二人旁敲側擊,才知道,安國公老太太可不像平日做客那般慈善可親,私下裡待幾個媳婦都甚嚴。她未用飯,哪個兒媳婦敢先用?飯畢,玠、珢二人自回他們院子做功課去了,阿霧因無聊,也黏了跟去。也不打擾玠、珢二人,自要了筆墨紙硯,研墨練字。說起字,又是阿霧的一大遺憾。前世阿霧身子弱,腕無力,寫字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欠缺些氣勢,於一心追求完美的阿霧看來,實在是人生一大敗筆。想她京裡排得上號的才女,一手字卻拿不出手,實為遺憾。半晌,榮玠見阿霧埋頭練字、心無旁騖,心下好奇,這妹妹他是知道的,在讀書習字上毫無天賦,每日裡練字也不過強為應付,不想今日卻彷彿入了佳境,能靜下心了。榮玠在旁暗暗檢視阿霧的描紅,見她已描了一頁虞世南、一頁歐陽詢、再一頁顏真卿,目前描的是柳公權。榮玠暗自搖頭,&ldo;貪多嚼不爛,妹妹何不專心只描一人,習其精髓?&rdo;阿霧勾畫出最後一筆,才擱筆洗墨,拿手絹拭了拭額角的汗水,足見其用心。這才回頭笑著對榮玠道:&ldo;自古名家,羲、獻、歐、虞、顏、柳,凡能各成一家的,一點一畫,面貌皆各有不同,神髓也全無相似,可想這書法出眾者必要變其神貌,獨成一體,方能出師。老杜說轉益多師是吾師也,我這是想集各家之長,創吾之體也。&rdo;阿霧半玩笑半認真地道。&ldo;喲,好大的口氣啊,看來咱們家要出第二個衛夫人了。&rdo;榮玠顯然是不信的。習字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勿憂也不與他辯,只幾年後再來看自己的字,定叫他吃上一驚不可。&ldo;何以獨描歐、虞、顏、柳四家?&rdo;榮珢做完功課也來湊了一角。&ldo;依我看,這四家就好比詩家中的李、杜、韓、蘇,四物中的梅、蘭、竹、菊,最是神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