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暈乎乎地靠在他懷裡喘氣,我才聽見他低啞著聲音,一遍一遍,像在傾訴,又像在宣告,像在痛苦地自語,又像在鄭重地許諾。他翻來覆去說:&ldo;我想你。&rdo;我想你。我忽然鼻子發酸,我覺得我的眼眶想流出液體,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明白我想你這句話代表什麼,我只是本能地知道,它超越了話語本身能承載的所有含義,它太沉重,沉重到,我沒辦法用語言來框定它的範疇,丈量它的深度,勘探它全部的內涵。我想你。他對我說,我想你。而我做了什麼?我在他面前按下時間機器的按鈕,我消失了十幾年,我讓他尋找到的瞬間又陷入生死關頭,從頭到尾,我只對這個男人做了一件事。生離別。我抱緊他,我感覺他在顫抖,他說我想你這句話彷彿用了全身的力氣,他把十幾年的思念全濃縮在這三個字裡面。我忽然就明白了他剛剛為什麼在靠近我時會遲疑,在聽見我嚷嚷要吃甜排骨時會出神。因為這樣的場景,他必定一個人,重複地設想過,有一天,如果有一天,找到我,我會是怎樣的?如果有一天,再聽見我的聲音,看見我對他說我要你抱我,他要做出什麼反應。他必定一個人,翻來覆去咀嚼過這樣的細節,以至於有朝一日真的發生了,他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的袁牧之,我抱緊他,我的袁牧之。&ldo;剛剛……&rdo;他調整了呼吸,試圖對我說,&ldo;我其實只是……&rdo;&ldo;不用說了,&rdo;我打斷他,用力攀上他的脖子,然後我主動貼上他的臉頰,我柔聲對他說,&ldo;不用說了,我懂了,對不起,我在這,小冰在這,再也不會離開,相信這個,他再也不走了。&rdo;&ldo;他沒有權利離開,他再也沒有權利說走就走。他必須要用活著的每天來陪伴你,但是他可能會很糟糕,還是跟以前一樣有很多問題,他跟這個世界的溝通永遠存在障礙,他還自私又蔑視感情。我希望你不要討厭他,永遠這麼喜歡他,因為他也會永遠這麼喜歡你,他會像相信太陽明天升起,天空明天晴朗一樣相信你。原諒他,好不好?&rdo;&ldo;好。&rdo;袁牧之啞聲回答我。他用力抱緊我。我們無聲地擁抱了許久,直到門外傳來一陣剝啄聲,袁牧之轉頭過去,冷聲說:&ldo;我說了不讓人打擾。&rdo;&ldo;對不起袁先生,&rdo;那個人恭敬地說,&ldo;總部的丁先生來電話,你吩咐過他的電話務必叫您。&rdo;&ldo;哦?&rdo;袁牧之精神一振,微微一笑說,&ldo;把電話給我。&rdo;袁牧之拍拍我的肩膀,對我說:&ldo;有個熟人也許你願意見見。&rdo;&ldo;誰?&rdo;他的手下拿了可視電話過來,袁牧之就著抱我的姿勢對電話說:&ldo;浩子,來,跟小冰打個招呼吧。&rdo;我一愣,電話的螢幕那端出現一個三十左右的打扮利落的精英人士,他戴著方框眼睛,看見我,抬手扶了下眼鏡,微笑說:&ldo;是,大哥。你好,小冰,很久不見。&rdo;我注意到他的手是義肢。&ldo;我是浩子,你還記得嗎?當初想殺你那個少年,&rdo;他衝我溫和地微笑著,似曾相識的臉龐現在換上成熟精幹的表情,&ldo;謝謝你那時手下留情沒有取我性命,今天我才有屬於自己的事業和家庭,祝你跟大哥幸福,請你一定要給他幸福,因為袁哥等你等得太苦了……&rdo;&ldo;咳咳,&rdo;袁牧之不滿地咳嗽了幾聲,把電話轉向他那邊,呵斥道:&ldo;他媽的扯這些肉麻兮兮的話幹嘛,又不是娘們,說,現在情況如何了?&rdo;&ldo;是,&rdo;那邊的浩子忍笑說,&ldo;魚兒已經上鉤,我們可以收網。&rdo;作者有話要說:十幾年的等待,不是一見面就能抱在一起啥事也沒有的。我並不明白袁牧之他們說的是什麼,我只是對可視螢幕中的浩子產生巨大的興趣。我對人的理解中並不存在恕道精神,我還記得曾經那個少年如何發狠手握短槍準備射殺我,而我手持光匕首,毫不猶豫將他拿槍的手削下來。那個時候我們互相不喜歡對方,他恨不得我死,而我對於殺死他這種事,雖然說不上心心念念,但肯定會樂見其成。我不認為他的感謝是有邏輯可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