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觀察了很久，都沒有發現他在撒謊。他的表情堪稱完美，他的情緒也控制在適當範圍內，他讓我覺得很陌生，彷彿一個從未見過的人，但這個人分明是我認識那個浩子。我對他很好奇，於是在他們結束通話的時候，我要求再跟浩子說多兩句。只需要五分鐘，我會讓他無以遁形。袁牧之聽到我的要求後什麼也沒說，只是吩咐浩子道：&ldo;小冰想再跟你聊幾句。&rdo;&ldo;是，大哥，我也樂意跟他說說話。&rdo;袁牧之將電話交給我，摸摸我的頭，看看手錶說：&ldo;只給你十分鐘。&rdo;我點頭，抱著電話躺在袁牧之為我墊高的枕頭上，然後我看著螢幕中的浩子，問：&ldo;你好嗎？&rdo;&ldo;託您的福，很好。&rdo;浩子微微一笑，&ldo;您看起來跟以前一摸一樣，當然，也必須一樣。&rdo;&ldo;你則變了很多。&rdo;&ldo;是嗎？&rdo;他笑著搖搖頭，&ldo;十幾年過去，誰能不變？&rdo;我盯著他的笑臉，越發覺得困惑，於是我問：&ldo;你難道不再厭惡我了？我以為厭惡是一種持久且強烈的情緒。&rdo;&ldo;如果它的理由不存在，那麼這種情緒有什麼理由值得繼續保持？&rdo;浩子直視我，不再微笑，認真地說：&ldo;好吧，坦白說，就算我不討厭你，我也未必喜歡你。&rdo;&ldo;你總算願意直截了當地說話，我欣賞這一點。&rdo;我點頭說，&ldo;相比你說謝謝之類的，我更願意聽到這個。&rdo;他聞言輕笑了起來，搖頭說：&ldo;原冰，你果然還跟我記得的一模一樣。&rdo;我淡淡地說：&ldo;不需要改變的東西，我不會去變。&rdo;&ldo;那是因為你走了捷徑。&rdo;&ldo;什麼意思？&rdo;我皺眉問。&ldo;捷徑，時間的捷徑，我們都不能倖免，只有你，走了捷徑。&rdo;他平靜地看向我，輕聲說，&ldo;所以你能不經受時間的沖洗，你不用改變，不是因為你意志堅定，而是因為，你沒有經歷足夠多的時間。&rdo;&ldo;你的意思是，你經歷了？那又怎樣？你因此變得睿智了嗎？&rdo;我問。&ldo;恐怕沒有，但我因此變得不再執著。&rdo;他看著我，目光平穩無波，&ldo;我不會再去將時間和生命花費在沒有回報的事情上，而自從我跳出那個怪圈後，我發現我的世界很大，能做和想做的事太多，我全力以赴一直到今天，也獲得相應的回報，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建構而成的，而是在一分一秒的時間中慢慢形成的。沒人能夠在時間面前無動於衷，少年會長大，青年會邁向中年，活的人可能死去，新的生命可能誕生。有些曾經以為彌足珍貴的東西，可以流失，有些以為可以拿命去換的東西，也可以被證明不值得。時間很殘酷，但也很公正，我被你砍掉了一隻手，按理說我該砍回你一隻才叫公平。但時間告訴我，真正的公平不是這麼簡單，你也必定要經歷斷腕之痛，或者已經經歷過了，這才是公平，對不對？&rdo;我沉默了一會，然後我說：&ldo;我確實，經歷過不只斷腕那樣的痛楚。&rdo;&ldo;所以我不需要親自去砍掉你的手。&rdo;&ldo;你也不可能做得到。&rdo;我淡淡地說。&ldo;也許吧，我確實沒把握能得手，但更關鍵的是，我犯不著為一隻手斷送我這麼多年的努力，以及我現在擁有的一切。&rdo;&ldo;這也是時間教你的？&rdo;我好奇地問，&ldo;它還教你什麼？&rdo;浩子笑了起來，說：&ldo;它還教我，善待愛你的人。再見，原冰。&rdo;他說完關了影片，我微微發愣了下，然後也關了影片電話。這時袁牧之從門外拎著食盒走進來，按了按鈕，將病床上的小桌子支起來，然後，他在小桌子上揭開食盒，端出一碗粥，幾碟小菜。&ldo;我餵你。&rdo;他拿勺子舀了粥，送到我嘴邊。是我喜歡的那種味道，我低頭吃了，然後說：&ldo;跟張家涵做的好像。&rdo;&ldo;就是張哥做的，他之前做好了放在外頭，他想你會喜歡。&rdo;袁牧之又舀了一勺餵我，含笑說，&ldo;你真是好福氣，張哥已經很久不下廚了。&rdo;&ldo;為什麼？&rdo;&ldo;不用他做了，洪仲嶙哪裡請不起一個廚師。&rdo;我嚥下食物，問他：&ldo;袁牧之，十幾年很長是不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