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進入天聖元年最後一個月,長江以北山川冰雪如畫。
即便已經到了臘月嚴寒時節,揚州、常州渡口的施工依然沒有停下,大量的木材被運輸過去。
一座座房屋拔地而起,一艘艘船在江邊下水。
每一艘下長江的時候,都會傳來歡呼聲。
那些投入大量錢財的人,他們也冒著大雪抵達工廠,將工錢擺放在那裡,讓工人排隊來領錢。
有人說這是一個劃時代的開始,在過去的時代,造渡口、造船,大多數時候是沒有工錢的。
那是在為官方服徭役。
現在不同了,《大唐商社管理條例》橫空出世,一切為商社幹活的人,必須簽訂勞務契約,規定必須有俸祿。
這個規定,剛開始很多人並不適應,也並未當真。
直到洛陽造船案的主事人頭落地,涉事的十名官員人頭被掛在洛陽城頭示眾,朝廷威懾警告傳遍大唐諸州。
天下人這才知道,聖人對這件事的重視態度。
用《洛京日報》點評的話來說:在大唐律法下,商業讓商人賺錢,也讓工人賺錢。
也是在天聖元年十二月初,正在大力建設的河北防線,發表了一本著作《新分工下的商業》,作者正是前不久被提拔任命的白季庚。
這本書一共只有二十張紙,但卻用簡明扼要的話語闡述了揚州、清河許多工廠裡的實際情況。
看得出來白季庚是去做過實際調查的,他在書裡一共列舉了十個工廠的不同的情況。
著重強調在分工上面,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分工越精細,相同時間生產的產品更多。
這本書是一本純經濟型別的書籍,在大唐推行新政的頭一年,並未引起權貴們的關注,但直到李倓拿到這本書的時候,立刻下令影印。
長安大學、洛京大學、揚州大學作為必讀書籍。
著書是枯燥的,並不像戰場那樣,調動千軍萬馬,擊潰強敵,拯救蒼生。
但著書卻是潛移默化的。
有人說白季庚是受到聖人那本《大唐商業新論》的影響,是對工廠這個個體生產端的一種詳細描述。
新政官員領袖元載,直言不諱地點評:這是新時代的學術成就,是在聖人的英明指導下,能夠完善大唐工廠的一本奇書。
皇帝和宰相都對此發表了高度肯定的言論,一些官員聞風而動,開始大量購買這本書研讀,並且公開讚揚白季庚的學術。
自此,新政風氣開始形成,大唐誕生了新政派。
你可以說,新政派有真正銳意革新的,也可以說有一大堆投機者,但不可否認的是,天聖元年奠定了往後執政的格局。
從軍事格局上來看,天聖元年,叛軍被壓縮回了幽州一帶,河北防線雛形已經形成。
媯州貿易點、都裡貿易點也都陸續紮下去。
隴右防線的兵力經過一年的補充,已經初步構建完縱深,又有王忠嗣親自坐鎮。
西域無事。
唯有西南兵敗,出現了危機。
從政治格局來說,舊勢力最典型的利益爭奪是清河案和洛陽造船案。
對這兩個案子的處理手段非常冷酷,也進一步引發了大唐內部的衝突,和舊勢力的不安。
至於劍南道賦稅案,既是舊勢力趁著叛亂做大,也是劍南道特殊的局勢引發的。
鮮于仲通兩次兵敗,在河北、隴右雙線樹敵的大背景下,劍南道豪族有了叫囂的底氣。
劍南道的情況如果處理不好,各道其他豪族,會認為朝廷忌憚外敵,而向內部妥協,必然紛紛效仿。
再說新政派格局,新政派銳意革新,但也有不同的聲音。
以李泌為代表的一批新政官員希望用黃老之道來治國,不與民爭利,藏富於民。
以第五琦為代表的一批新政官員希望以法家治國,利出一孔,富國強兵。
例如第五琦在年底,皇帝和宰相大肆褒獎白季庚的時候,他也把這本書引入到洛陽造船廠。
並且開始在洛京大學大肆宣傳禁榷之利,他提出:國與民,國在先,民在後,先有國再有民,民為國,國恆強,民在國先,則國弱也。
言外之意就是:必須集中力量辦大事!
他這種改革理念,也得到了一大批官員和新學學生的擁戴。
而舊派們則認為,禮義乃國之根本,商為禍亂之道,無信無義,若以此治國,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