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辛苦而沒有新意的情況下,日月就真的成了一把梭子,一場場迅速的日升月落遊戲後,光陰也就隨之走失。不過這些對於吃慣苦的水電人來說,工作壓力大、勞累都沒有關係,說明工程運轉良好,只怕無事可做,那才是真正的災難。那麼多的事情宛如牛毛,工地上缺乏人手的現狀就更為突出,到處都缺人,一些當地人也來幫忙,可人手還是不夠,技術人員缺乏得尤其厲害。基本上工程師、測量員、鑽探手等等一個頂倆三個,大家都工作15個小時以上。連晚上都不能真正休息,通常是把被子一卷,直接睡工棚。為了加快進度,工人們分為兩組,晚上連夜施工。鑽探機的聲音響亮一陣子消失一陣子,無數次剛要睡熟又被吵醒,一晚上翻來覆去多次,熬到凌晨兩點後才能勉強休息;工棚條件本身就簡陋,到處都有破漏,冷如冰霜銳如尖刀一樣銳利的河風如一頭剛從籠中放出的野獸肆意狂奔而來,遠及近地敲打著各種裝置,發出哐哌哌的聲音,並不需要人要求就自左主張的從縫隙裡撲入,又綿長地離去。除了驟然降低和溫度和搖曳的燈光,彷彿什麼都沒改變。陸筠作為一個女孩還是受到了優待,她並不需要睡工棚守工地。不論卻總覺得內心有愧,所有的工程師一天天輪流守工地,她成了一個例外。於是琢磨再三,還是去問了吳維以原因。他們那時正在檢視各小組的進度,重新調配人手。吳維以那時正蹲下身看剛剛澆上混凝土的圍堰和新開挖的明渠,他在各方面都是專家,三言兩語就指出了混凝土的可能存在的問題。國內的技術人員還是按照以前的配方設定的材料比例,卻忘記了巴基斯坦的土壤和國內的已經大不一樣了。&ldo;土壤調查要做好才能就地取材,儀器不夠我來想辦法。如果幾個月後河床混凝土出現裂縫,江水同時暴漲,那就是真正的是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了!&rdo;話很嚴肅,但道理再正確也沒有了。說完這番話,吳維以這才看她一眼,回答她大概十分鐘以前提出的問題:&ldo;不行。&rdo;陸筠說:&ldo;我覺得沒關‐‐&rdo;話還沒說完,見到吳維以眉頭一皺,把一沓檔案遞給她後才沉聲開口:&ldo;不行。這事以後也不要再提。好了,你看一下具體資料,估算一下工程需要的時間。&rdo;陸筠說:&ldo;好。&rdo;語氣雖然說不上冰冷,但絕對不容質否;其實也沒有質疑或者質否的機會,吳維以處理起工事來向來以嚴格面出了名的。陸筠於是也不敢再提。晚上吃飯時她告訴周旭此事,換來他一聲笑:&ldo;你不知道現在的工棚晚上搭著通鋪?好幾個人一起睡的。&rdo;陸筠頓時傻了眼。周旭瘦了很多,也黑了些,笑起來頗有點陰險:&ldo;我對你睡覺什麼樣子沒有興趣,難保別人也沒有興趣。你勉強算個美女啊。&rdo;陸筠咬牙,恨不得踢他一腳。&ldo;我在誇你,你那個表情做什麼?&rdo;&ldo;我還不知道你?&rdo;陸筠撇嘴。&ldo;小筠,他應該不是怕你不能吃苦。你到底是個女孩子,看你這麼瘦,哪好意思讓你再去受這份罪。你也別去逞能,回去睡覺就行了。工棚裡冷得我們這些大男人都有點受不了,&rdo;見到她漸漸嚴肅的臉,周旭停止不言,笑眯眯地來了句:&ldo;吳總對你挺關心,這麼些小事都幫你考慮到了。&rdo;這句話炸得陸筠胸口一陣麻,她發了會呆,半晌後才說:&ldo;沒有的事。他不是說過&lso;要學會未雨綢繆,凡是要總想在前面&rso;這句話嗎?吳總只是什麼事情都考慮得很周到而已,哪裡專門關心我。&rdo;周旭沒分辨,聳肩一笑:&ldo;這到也是。不過你連他每句話都記得這麼牢?&rdo;陸筠若無其事的把臉別開,專心對付飯盒裡的飯菜。那天晚上陸筠從試驗場回來時也是夜深了,她收拾了一下,想起晚上跟周旭那番談話,從床上抱起一床保暖毛毯去了江邊的工地。本來是走慣了的路,又有機械聲音指路,很快也就到了,找準了光,掀開簾子進去。工棚裡溫度非常低,因為簡陋讓人感覺更冷,好在燈光足。周旭一個人裹著一條毯子坐在書桌前看書和計算,他旁邊是檯筆記本,進入了屏保程式,不停閃現著謎一樣的貝塞爾曲線。周旭正在計算運輸強度和運輸費用,忽然感到風進了屋子,聽到外面一響,詫異地回頭,只看到抱著毛毯的陸筠一張凍得通紅的臉,眨眨眼:&ldo;哦,送溫暖來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