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苑抬起眸子看他,這件事情絕對不像他說的那麼輕鬆。她真是滿目憂色,搭在膝蓋上的手也慢慢的握攏成拳;蕭正宇極快地湊過去吻吻她的臉頰:&ldo;如果李又維是那種只靠談話就能打消念頭的人,也不會弄成這個局面。&rdo;薛苑被他忽然的親吻嚇了一跳,更驚訝的是自己並不生氣也不討厭這個吻,只稍微往後側了側身子,跟他拉開一點距離,才開口,&ldo;不,你不明白李又維這個人。我覺得他對我……&rdo;她頓了頓,把&ldo;跟你不一樣&rdo;這四個字吞回肚子裡,&ldo;比如在醫院那天,我想了想,那些話,他與其說給我聽,不如是說給你和李先生聽。&rdo;&ldo;這也許沒錯,我跟他有過過節,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rdo;蕭正宇並不打算多作解釋,聲言滿是安撫之意,&ldo;所以,我跟他之間遲早要說個清楚,跟你其實沒什麼關係,你不要有心理負擔。&rdo;薛苑看著他,&ldo;你們既然關係不好,那何必再鬧得更難看?&rdo;&ldo;既然已經難看了,又何必裝模作樣?&rdo;薛苑聞言一愣,想要說什麼他卻已經把話題岔開:&ldo;既然辭職了,這段時間準備幹什麼?&rdo;&ldo;再找工作吧,做一些翻譯的兼職。&rdo;&ldo;依我看,找工作的事情也不用著急,覺得,既然辭職了,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我看你是真的累了。&rdo;&ldo;嗯。&rdo;蕭正宇送她離開博藝,兩個人沿著熟悉的走廊離開。薛苑在這裡只待了三四個月,還是生出莫名的感慨來。儘管之前吃過幾次飯了,但還是有不少同事前來相送。大家都有數,她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了。其他人的告別還好,都是普通的敘話交談,只有譚瑞格外慎重,還送了禮物給她。這段時間他們關係一直不錯,薛苑對這個坦率的大男孩很有好感,拿著包裝精美的盒子,笑著連連道謝。譚瑞有些期盼的看著她:&ldo;小薛姐,我以後可以給你打電話吧。&rdo;&ldo;當然可以了。&rdo;譚瑞很高興的點頭,伸出雙臂擁抱她。被他純粹的快樂感染,薛苑也心情好起來。離開的一路上臉上都帶著笑意。蕭正宇看到她臉上輕鬆的笑容,倒是安心下來,她辭職了看來是個明智的選擇。因為要上班的原因,蕭正宇只送她到了門口,在她轉身的一瞬間,再次握住她的手:&ldo;我也會跟他們一起去歐洲,找房子找工作等我回來商量。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rdo;薛苑遲疑片刻,終於還是點點頭。離開之後她回頭看了一眼博藝,她看到那棟輝煌而安靜的建築在太陽下安靜的潛伏著,沉默的向這個城市傳遞著資訊。人工湖的湖水悠悠的反光,細碎的波紋投射到它的身上。幾個月前她第一次帶這裡,看到的也是這樣一幕。她隨後才想到,終於離開了。一旦辭職,人立刻就輕鬆了。這或許跟她的心境有關,畢竟她現在真的是清閒下來。她其實並不怎麼缺錢,不用上班,每天翻譯一堆還不算太麻煩的檔案,這個工作她做得得心應手。唯一煩心的事李又維的電話,他在義大利,時常問她一些文藝復興時期繪畫作品的問題。薛苑還算是好脾氣的回答,只要他不出現在眼前,也暫時不必多想。她每兩天就會去一次醫院,陪李天明聊天談心,有了很多時間坐在他身邊。數日的接觸下來,就像無數記者所寫的,李天明的用功努力一般畫家真是難以望其項背。他手不釋畫筆,一有空就拿起炭筆畫素描。他可以目不轉睛地盯著桌上那隻插著杜鵑花的花瓶,記住它的每個細節,然後不知疲倦地重複地畫著一個場面。奇妙的是,每張草圖第一眼看上去都一樣,細了一品,各有各的特點,黑色的線條,濃墨淡畫,重點都不一樣。有的突出了瓶子,有的是突出了左邊的那一朵嬌豔的杜鵑花。是這樣,只憑畫家拿畫筆的姿勢就可以看出功力。薛苑默默地看著他,莫名地悽苦無奈湧上心頭。李天明的功夫真的是爐火純青的級別,跟自己父親一比,差距是的確存在的。有時候醫生護士也偶爾前來求贈畫,他來者不拒,笑呵呵在素描稿上寫上自己的名字,提一句&ldo;贈與某人&rdo;。護士們都跟薛苑打趣,說你來了李先生就心情好,我們只盼望你多來。面對這樣的問題,薛苑說&ldo;是嗎&rdo;,然後一笑了之。其實答案她當然知道。她看到過李天明看著她的目光,帶著點老人的迷茫和回憶,彷彿她是一面鏡子,在她身上可以照出那早已逝去的舊日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