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璐猛然覺得自己看到他眼底不明的笑意,不敢再留,重複說了一次:&ldo;你病了,早點回去休息吧。下雪了,天也晚了。&rdo;邊說邊站起來,葉仲鍔見狀,拿過大衣手上,手從桌上拂過,把那封信順手塞到衣兜裡,衣兜很深,信封幾乎完全沒入,只露出一角白邊。在咖啡館前,之璐欠了欠身,做最後的靠別,被他一把抓住手臂:&ldo;我送你回學校。&rdo;之璐習慣而自然的拒絕,話一出口,他眉毛往下一壓,似笑非笑的表情:&ldo;下這麼大的雪,你還崴了腳,我自然應該送你。不過,之璐,你今天怎麼那麼拘束?以前不是這樣吧。&rdo;之璐看著他的臉,彷佛心口被什麼紮了一下,本來的堅持忽的開始退縮。認識這麼久,她第一次上他的車,到底是好車,車廂裡的每一個細節都無從挑剔,味道都是宜人的,彷彿他身上的味道,應該是用了香水吧。之璐對香水首飾這類東西完全沒有興致,聞不出來是哪種香水,只覺得好聞,不由得深吸了幾口氣。狹窄的車廂,裡面很暖,之璐很快覺得熱,想脫羽絨服,拉鍊都扯到了一半,雙手猛然停住,重新拉回去。葉仲鍔看了她一眼,輕輕一笑。雪簌簌的連陣而下,鋪天蓋地,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逆風行駛,大團的雪花席捲而來,砸在擋風玻璃上,然後散開,雨刷的作用實在不大。漸漸車速變緩,葉仲鍔踩了剎車,車子徹底停下路中央。從前後的擋風玻璃看出去,長街上車子堵成了一片,綿延到看不見的遠方。電臺的節目主持人說:請大家稍安勿躁,這次的暴雪來得忽然,市內主幹道發生了大規模的堵車。交通管理部門估計,三個小時內應該恢復通車。&ldo;三個小時?&rdo;之璐傻了眼,狠狠拍了一下大腿,&ldo;居然要三個小時?今天果真諸事不宜啊。&rdo;&ldo;我卻覺得諸事皆宜,&rdo;葉仲鍔心平氣和的看她,款款微笑,&ldo;江州很少有這樣的大雪,我印象裡也只有小時候有一次,之璐,欣賞一下雪景也不錯。&rdo;&ldo;說得也是。&rdo;半小時後,窗外已經變成了一個白色的世界,房屋、樹木、地面全都成了雪的世界。雪太大了,幾乎把人的視線完全遮蔽,什麼都看不到,眼前只有白色。世界只有一種顏色、沒有其他色調做為對比的時候,那種顏色是那樣令人驚異和茫然,甚至有幾分恐懼。之璐心驚,一邊說一邊看葉仲鍔:&ldo;我突然發現‐‐&rdo;他後背緊抵著座位,閉著眼睛,臉色發白,薄薄的唇抿著,臉上有不可言說的疲憊。他前額上有冷汗,打溼了頭髮。之璐這才意識到他的感冒也許並不象剛剛他說的那樣輕鬆,可能相當嚴重,短暫的一愣之後,她毫不猶豫的伸手撫上他的額頭,果然燙得驚人。葉仲鍔是真的又累又乏。他剛從國外開會回來,連續幾天的高壓工作,時差未能調整,發著高燒,這三條中隨便哪一條都讓人有得受,何況同時積累在他身上。若是平時,他也能咬牙堅持,但現在卻不一樣。疲倦的神經經不起更深的思考,他只知道,她在他身邊,呼吸如蘭,彷彿再也不會離開,他安心至極,不由得昏昏欲睡。之璐忽然無法動彈。服務員小心翼翼問她:&ldo;小姐,你找誰?&rdo;問話雖然低,但也讓葉仲鍔側過頭去,一眼看清幾米外的鐘之璐。他動作很快,之璐沒有把自己的神情和動作藏好,被他深深的目光逮了個正著。葉仲鍔放下咖啡杯,想,果然,她看到信裡的便條了。他不動聲色對她點頭示意,平常那樣笑。她也回了他一個笑,似乎有點勉強,然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來。葉仲鍔目光不移動的看著她的每個動作,待她落座後說;&ldo;喝什麼?&rdo;&ldo;嗯,我不要了,我不太喜歡喝咖啡。&rdo;&ldo;點心呢?&rdo;&ldo;我也不想吃。&rdo;之璐擺手,拒不接受服務員遞過來的價目表。服務員卻不動,看著葉仲鍔徵詢意見,直到他頷首之後才欠身離開。四周無人,葉仲鍔淡淡開口:&ldo;你不是說腳好了?你這樣,是好了?&rdo;&ldo;的確好得差不多了。&rdo;之璐堅持己見。那語氣幾乎可以稱為固執了,葉仲鍔臉一沉:&ldo;腳崴可以是小病,也可以是大病。需要休息就休息,你跑這大半個城市,更嚴重了怎麼辦?&rdo;他從來沒那麼嚴肅的跟她說過話,而他的話和神態配合著他的目光,彷彿是千萬根釘子;之璐瞠目,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於是乾脆閉了嘴,從包裡拿出那隻白色的信封給他,手卻不有自主有點抖:&ldo;都是坐車,也沒什麼關係。對了,是這封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