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裡有心思吃飯,走動餐桌旁,問鄭憲文和鄭若聲,&ldo;憲文,小聲,你們倆今天看過了孟緹沒有?&rdo;鄭憲文躲避他的視線,囫圇往嘴裡扒了兩口飯,&ldo;沒有看到她。孟徵大哥,她失蹤了嗎?&rdo;這話一聽就不對,他並沒有流露出孟緹失蹤的訊息,他怎麼一下子就猜到了。孟徵心下一沉,一把抓住他的襯衣領口,&ldo;你怎麼知道她失蹤了?&rdo;鄭憲文被帶離的座位,&ldo;啊&rdo;了兩聲,&ldo;我……我瞎猜的……&rdo;一旁的鄭若聲臉都白了,握著筷子的手直哆嗦。知女莫若母,柳長華皺起了眉頭,&ldo;小聲,怎麼回事?&rdo;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哪經得住恐嚇,鄭若聲&ldo;哇&rdo;一聲哭起來:&ldo;……媽媽,媽媽,我,我們……不是存心的……&rdo;鄭柏常臉都氣青了,扔下筷子,一拍桌子,&ldo;說,你們兩個,給我說,怎麼回事!&rdo;真相很快就在鄭若聲的哭聲中大白了。孟徵現在也來不及計較其他,更不願意去想他們把她丟在外的整個下午她有沒有出什麼事情。鄭家四口人,還有臨時從學校趕回來的孟家父母一塊到了工地。天差不多黑了。眾人一腳深一腳淺走到了她倒下的地方,最後一縷夕陽紅得轟轟烈烈,那個瘦弱的小身體癱在地上,渾身髒兮兮,頭頂很多血,打溼了頭髮,最後凝固起來。在血紅的夕陽中閃著暗紅色的光澤,那光就像某種訊號,宣告著這具身體的生命力流逝。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瞬。兩家人都感覺到了不可抑止的絕望。至於鄭憲文和鄭若聲,除了抖成蝦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生命,他們第一次感覺到生命的存在和脆弱。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柳長華,她探了探孩子的鼻息,長長鬆了口氣,至少她的孩子暫時可以擺脫殺人犯這個罪名。她乾脆利落地吩咐:&ldo;還有呼吸。柏常,打我們醫院的急救電話,叫車。你把孩子背起來,我們去校門口等車。&rdo;一時間大人們無不寂寂。尷尬和愧疚讓他們沉默。孟思明和張餘和對視一眼。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和從小看著長大的鄭若聲和鄭憲文被放到了天平上,感情的分量一時間無法分出高下。但是對他們,另一種恐懼佔據了上風。在場最冷靜的,是孟徵。他摸了摸地上女孩子的臉,都已經冰冷了,他擰起眉頭,&ldo;鄭憲文,她躺在這裡多久了?&rdo;鄭憲文白著一張臉,張著嘴要說話,卻沒有任何聲音。&ldo;中午吃過飯她就去樓下花園裡玩了,&rdo;孟徵說,&ldo;上午?中午?下午?&rdo;他看著他的神色,&ldo;嗯,看來是中午了。你們就把她像這樣扔在路邊一個下午?&rdo;鄭若聲發抖:&ldo;孟徵……哥,我們那時候很害怕……所以……&rdo;&ldo;所以你們砸了人就跑?你們當時有幾個人?&rdo;&ldo;……七八個……&rdo;孟徵眼睛都沒眨一下,&ldo;都有誰?&rdo;鄭若聲哆哆嗦嗦地把名字說完了,每說一個孟徵就點一下頭,從他的神色判斷,並不出他意料之外。&ldo;她頭上的傷最重,是誰砸的?&rdo;鄭若聲沒吭聲,拿眼睛偷偷看鄭憲文,維護之意很明顯,一切昭然若揭。鄭憲文臉白得像紙,但還是說:&ldo;是我砸的……&rdo;柳長華氣得直哆嗦,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調皮搗蛋,但沒想到居然會把人傷到這個地步;礙於孟家在場,顯然要做做樣子,她揚起手就給了寶貝兒子一耳光,這巴掌很有痛下決心或者故意的意思,打得很狠,鄭憲文白皙的半張臉頓時紅腫起來。往常的鄭憲文哪裡能忍受這種氣,父母從來連一根手指頭都不碰他的,但他也沒哭,只捂著臉倒退幾步,目光還停在地上的小女孩身上。孟徵此時倒是輕描淡寫:&ldo;柳阿姨,您打他也沒用了。&rdo;他說完,斂著眉頭拿出手機一個個撥打電話,居然是給剩下那七個孩子的家裡打電話,孟思明看著他:&ldo;小徵,你這是?&rdo;孟徵面無表情地開始摁下一組號碼,&ldo;誰闖的禍,誰的父母都應該來看看這一幕。免得他們還以為,自己的孩子是個純潔無暇的天使。&rdo;兩家人連續若干個晚上都沒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