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自鳴得意:&ldo;那是,一個班就咱們出國了。要是讓同學們知道我沒照顧好你,估計回去後不得把我大卸八塊才怪。&rdo;陸筠&ldo;噗嗤&rdo;一聲笑。吃了飯後,周旭回了宿舍,陸筠抱著盆子和洗衣粉去洗衣服。已經是十月秋天,昏黃燈光下的洗衣槽空無一人,她把洗衣粉倒入盆裡,用冰涼的河水一兌,伸手入盆,頓時火辣辣的疼痛從手掌上傳來。這時才想起來下午摔了一跤擦傷雙手的慘狀。咬了咬牙,準備再次行動時聽到耳邊有個聲音:&ldo;給我看看,好像摔得不輕。&rdo;一愣,手腕卻被另一隻手輕輕抓住了,一抬眸,只見到那雙手的主人也正在抬頭,目光就這麼不期而遇的撞上。離得近了,才發現來人的眼珠原來比一般人的更黑更亮,就像書上形容的,漆若點墨,真的是一點雜質都看不到。在短得自己都沒察覺的時間裡,陸筠把手縮回來:&ldo;沒事呢,吳總。摔了一下而已。我可沒林黛玉那麼嬌氣。擦破了點皮,沒什麼大不了的。&rdo;&ldo;我給你帶藥過來了,雲南白藥,止血治擦傷,效果很好。&rdo;吳維以邊說邊把一個小瓶地過去,看到她沒有接,順手放在臺子上。陸筠兩條修長的眉毛一挑,很有氣概的揮揮手:&ldo;用不上這等好藥。江湖兒女,不拘小節。&rdo;吳維以看著她,語氣沒來由的一頓:&ldo;不是江湖兒女的問題。你手傷了,設計圖誰畫?&rdo;&ldo;電腦也能畫了,而且也不是什麼複雜的設計。&rdo;&ldo;下午的時候,我也許太嚴厲了。&rdo;&ldo;不,不,&rdo;陸筠沒有想到他是來說這個的,用了好長一會才反應過來,笑眯眯把話說得推心置腹,&ldo;是我不對,沒有時間紀律的感覺,遲到了就是遲到了。&rdo;吳維以聚精會神地看著她,彷彿是今天才第一次認識這個瘦瘦的女孩子。陸筠展顏,重複了一遍:&ldo;您放心,我明白的。&rdo;徹底入夜之後愈加風涼,遠近山林上的樹木嘩嘩作響,聲音傳到江邊已經很低了,彷彿山的低吟;無數汽燈倒影在江河水中,猶如一天繁星。六秋天的夜裡,如果有衛星恰好轉到南亞斯瓦特河流域的上空,那麼一定會注意到這裡不同以往的冷清,而是熱鬧的場面。如果衛星拉近了距離觀察,會發現崇山峻嶺中浮動著的點點星光。斯瓦特河在這個地區的寬度雖然縮減到了最小值,白天看上去窄窄的河道,但在夜色中看去,猛然有了放大了若干輩‐‐滔滔大江水,天地相終始‐‐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分不清面前的是江水還是汪洋大海。陸筠和吳維以兩人就這麼沿著汽車車轅壓出來的臨時小路,踩著星光月光,慢慢的一直走下去。兩人是一起出來散步,這已經成了幾乎是不可考的一樁事件。明明前一秒還站在宿舍旁的水槽處聊天,後一秒就談到此地秋日苦寒,陸筠就說:&ldo;說起來赧顏,還沒有仔細看過周圍的環境,每天都是看著資料和資料,根本沒有實地考察過流域的一些情況,我真是不稱職的水利工程師。&rdo;這話帶著不少的感謂,吳維以聽在耳中,心裡一動,於是說:&ldo;是應該實地考察才對。不過並不是你的責任,工程大,事情多,你們也沒什麼機會出去考察,原始資料也積累得足夠多了。&rdo;&ldo;要是讓俞老師知道我沒實地考察就上工,肯定要批評我瞎子看書,不得其門而入。&rdo;&ldo;怎麼了?&rdo;陸筠伸手撥了撥頭髮,她手上有水,一抬手水就流到了袖子裡,冷得她一哆嗦。她乾脆放下衣服,說:&ldo;說的是我的導師俞老師。他一直教育我,水利工程師每到一處,一定先要地考察,這是基本功。我們在長灘水電站實習時,有兩個月的時候都跟著他在勘測河道水情,我們大概走了五百多里路,差點就追溯到了河流的源頭。&rdo;吳維以微笑聽著,用目光示意她說下去。&ldo;俞老師是個很健談的人,我們沿河走了幾百公里,他也給我們講了幾百公里長的典故,從古到今的都講,還說曾經誰誰也考察過青泯江,聽起來很有意思。&rdo;陸筠笑起來,&ldo;他甚至都能背下全本的《水注經》,還讓我們也背下來。&rdo;本來只是普通的聊天,不知什麼時候兩人漸漸離開了宿舍區,沿著河道慢慢行走,依稀洋溢有著古詩詞中散步於江邊月色下的浪漫情懷。至於誰先跨出的第一步‐‐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在意,現在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