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抬起眼,視線掃到我身上,下一瞬又平平移開,就像陌生人一樣。&ldo;他果然沒認出我&rdo;這個想法在我腦中一閃而過。下一秒他又轉了頭,一眨不眨地盯著我,邁開長腿大跨步朝我走來。&ldo;杜梨。&rdo;他叫我。他依然表情不多,但語氣是肯定的。我一驚,連忙點了個頭。&ldo;沈先生。&rdo;&ldo;你怎麼在這裡?&rdo;我傻乎乎地答:&ldo;和朋友一道來的,他去取車了。&rdo;他不輕不重地&ldo;嗯&rdo;了一聲,往前走了一步,又安靜地低頭看我,他好像從來不需要太多的語言,只需要聆聽、觀察就能表達他的意思。他瞳孔很深,看人時總覺得他目光深沉專注,如黑絲線繞在你身上。他道:&ldo;好久不見。&rdo;我今天穿著吊帶長裙,其實是很保守的樣式,但雙肩裸露著,被他看得肩膀發涼,下意識轉了轉手腕上的手鍊,努力用話語緩解尷尬,&ldo;很巧。&rdo;&ldo;你這段時間在做什麼?&rdo;&ldo;嗯?&rdo;我不明所以。&ldo;我在片場沒有看到你。&rdo;&ldo;我不做喬希寧的助理了,&rdo;我說,&ldo;我辭職了。&rdo;他頓了頓,&ldo;是嗎?&rdo;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下,&ldo;我得到了一份新工作。&rdo;&ldo;適合你嗎?&rdo;&ldo;我非常喜歡我的新工作,很新奇,相當富有挑戰性。&rdo;他點點頭,說:&ldo;只要能做你喜歡的事情,那就好。&rdo;&ldo;我也是這麼想的。&rdo;我今天穿了大概十厘米的高跟鞋,和他的高度差比以前小得多了,平視出去視線恰好停在他寬挺的肩上。他真是標準的衣架子,黑色雙排紐扣禮服穿在他身上妥帖極了,略微收腰的剪裁,整齊的衣襟,挺拔的衣領,西裝下襬則是棕色絲線繡成的精緻暗紋。盛夏的湖邊有風吹來,沈欽言臉頰迎著風,沉穩地開口,&ldo;我的電腦,你上次修過的那臺,又出了新問題。&rdo;果然電腦的價格和效能沒有必然聯絡,我問:&ldo;症狀都有什麼?&rdo;&ldo;我不知道,但始終沒有辦法開機。那臺電腦中有很多重要資料和檔案,如果丟了,麻煩會很大。&rdo;電子資料一定程度上來說是最安全的,但也是最不安全的,我想到這點就嚴肅起來。我見過無數人為了電腦硬碟的損害而捶胸頓足悲痛欲絕,我很不希望他也成為其中的一個。&ldo;沈先生,你方便的時候,我可以幫你看看電腦出了什麼問題。&rdo;&ldo;好,那就麻煩你了。&rdo;他從善如流。我低下頭從小挎包裡取出手機,&ldo;沈先生,請告訴我你的手機號。&rdo;他流利地報出一串數字,我記了下來。&ldo;你什麼時候有空?&rdo;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ldo;我最近都不太忙,明天后天都可以。&rdo;是啊,他剛剛結束了一部電影,的確應該稍微歇一歇,度個假什麼的。我斟酌片刻‐‐明天的原計劃是搬家,但他的需求也很緊迫,我回答道:&ldo;那就明天吧,正好是週末。&rdo;他乾脆地道:&ldo;好,我等你電話。&rdo;我抬眼看到榮佳明的凱迪拉克從停車坪的車道中緩緩駛出,我深呼吸一口氣,說:&ldo;我朋友來了,我先走了。&rdo;他點點頭,邁開腳走向另一個方向‐‐方向的盡頭,是個身段修長的女人,距離太遠我看不清她的臉,但那身紫色長裙讓人印象深刻。搬家他換了深菸灰色連帽套頭運動衫和同色運動褲,腳下踩著球鞋,看上去就像從哪個運動場跑出來的運動員。人家說沉默寡言的人行動力往往驚人,看來真是八九不離十。週末早上的交通順暢得不可思議,平時開車需要一個半小時才到達,現在只需要四十分鐘。如果想感受在城市裡開車的暢快,請務必在週六早晨出門!我盡頭的原計劃是搬家,但因為昨晚又攬了件修電腦的活計,於是起了個大早‐‐至少比平時早得多,然後我給沈欽言掛了個電話,問了他的地址,表示要提供上門維修電腦服務。他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告訴了我地址‐‐白莎道15號。我當時大吃一驚,心想機率就是這樣影響我們的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