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宓微微一怔她真的沒想到，對方提出的是這麼一個不曾想象也無法迴避的請求。唐衛東在一旁也聽得清楚‐‐他能想到江家一直準備和唐宓聯絡感情，但從來不覺得這事兒容易，沒想到對方直接拿出了&ldo;掃墓&rdo;這樣的手段。這確實是撒手鐧一樣的存在。唐宓並不是他能管束的，但還是委婉給出了建議：&ldo;明天你要沒事的話，去給你父親掃墓吧。&rdo;唐宓心中本就有些猶豫，加上唐衛東的勸說，終於鬆了口。傅女士滿意地站起來：&ldo;那明天上午九點，我來樓下接你。&rdo;唐宓本來想說自己去就可以，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生父的墓地在什麼地方，於是點了頭。&ldo;好的……&rdo;送走傅女士後，舅甥二人在客廳重新落座，唐衛東輕聲感慨：&ldo;去給你父親掃墓也好。&rdo;唐宓在沙發裡仔細琢磨了一下，問：&ldo;舅舅，你說過，我爸爸是你的學長?&rdo;&ldo;是的。高我一級。&rdo;&ldo;那，我爸爸到底是什麼樣子?&rdo;&ldo;你爸爸啊，我認識他也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rdo;唐衛東坐在沙發上，回憶著往事，&ldo;你知道我們家的情況，那時候我上大學的條件比你更差，學費是全村人湊的，連件不帶補丁的衣服都沒有。在學校裡，按現在的說法，完全是&lso;土鱉&rso;。好在其他同學也不比我條件好很多，我們那個班上，一半是鄉鎮和小縣城考出來的學生，但是，你爸爸不一樣。&rdo;&ldo;不一樣?&rdo;&ldo;你爸很特別。我們這些鄉鎮縣城裡考出來的學生，見識非常有限，對整個世界、整個國家幾乎一所無知，連普通話都說不好。上大學是我們生平第一次出遠門，連火車也是第一次見到。但你爸爸和我們完全不是一類人。他出身優渥，你的曾祖父和曾祖母，都是曾經的留美學生，在社會上頗有地位;你的祖父祖母也是高階知識分子。&ldo;那時候西方思潮很流行，有一次學院裡辦了個化裝舞會。唐衛東說著自己都笑了，不知道什麼是化裝舞會，自以為是地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就跑去參加活動了。但是，你爸穿著燕尾服。唐宓的臉僵住了：&ldo;燕尾服?&rdo;是的，現在的大學生和當年的大學生不可同日而語，時間也都過去了快三十年，但是，唐宓這輩子也沒見過現實生活中誰真穿燕尾服這種高大上的衣服!連李知行都沒穿過這種東西啊!唐衛東拍了拍外甥女的頭，大笑：&ldo;你的表情和我們當年也差不多了。想象一下鶴立雞群的場景，你就明白當時的現場是什麼樣子了。&rdo;確實是明白了‐‐如此卓爾不群的存在，難怪能騙得媽媽死心塌地了。認識他之前，我已經聽說過他的不少事蹟。他平時騎著進口的山地車去上課，呵三十年前，大部分學生騎的不過是普通的破爛腳踏車。我還穿著打補丁的衣服時，他穿的衣服我連樣式都沒見過，他還有一輛摩托車，有一次我碰巧看到他騎摩托車離開學校，捲起一陣風。唐宓腦海裡的父親的形象，從來是斯文冷靜的，可自己的父親居然還會騎摩托車。只存在於照片裡的年輕人的形象，忽然就那麼鮮活起來。&ldo;我是大二才跟你爸爸認識的。那時候我時常跟系裡的教授請教問題，教授工作忙碌，沒有時間完全解答，於是建議我請教師兄，也就是你爸爸。那時候你爸爸正在幫教授翻譯本外國教材。&ldo;你爸爸平時獨來獨往，認識他的前輩們都說他為人高冷，不喜歡和別人打交道，我也猶豫了一陣子要不要請教他，想來想去還是找他幫助，這才發現，他不完全是別人說的那種孤傲的性格。對我的問題，他悉心解答，如果回答不了，他就跟我一起查資料。&ldo;有一次，我們遇到了非常嚴重的困難，實在無法解決，他帶我回了家用電腦查詢資料。我平生第一次看到了計算機，那時候叫微機。我也是在你爸爸家，第一次聽說了網際網路。&rdo;唐衛東語速不快，但那微抬高的語調充分說明了當年的震撼。唐宓點點頭，她能想象那種震撼。她才進入宣州中學的時候，也被同學們那些五花八門的電子產品驚花了眼睛，那種感覺和劉姥姥到了大觀園也差不多。&ldo;你爸爸是外冷內熱的那種人，朋友的確不多，一旦有了朋友，就極為赤忱。&rdo;唐衛東說，&ldo;他借書給我看，都是歐美新出的英文資料和圖書，學校圖書館裡都沒有。當年和現在不一樣，查資料實在困難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