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小真？&rdo;我禮貌地笑了一笑，跟他和關老先生打了個招呼。&ldo;我打擾你們沒有？&rdo;&ldo;沒有，只是在閒聊，&rdo;顧持鈞看著我手上的蛋糕，伸手接過，低聲問我，&ldo;給我的？&rdo;&ldo;嗯……&rdo;我點頭，稍微有點尷尬，&ldo;關先生，我沒想到您也在……早知道，應該也您帶一塊蛋糕過來。&rdo;&ldo;年紀大了可不愛吃甜的，&rdo;關先生笑呵呵，&ldo;這蛋糕啊，你今天生日吧？&rdo;&ldo;您怎麼知道？&rdo;&ldo;導演幾天前跟我打聽怎麼給孩子慶祝生日呢，難得她留心這類事情，&rdo;他說著笑起來，&ldo;以我說，不外乎四個字，投其所好。&rdo;顧持鈞把手裡的長杆塞給我，坐到沙發上去。&ldo;幫我打。&rdo;&ldo;好。&rdo;我的檯球技術很爛，但如何逗長輩開心，我頗有心得。關先生的年齡和我爸差不多大，我跟他東拉西扯地閒聊，聊孩子聊養生聊話劇，一桌球打下來，雖然球一個都沒進，但他對我讚不絕口，直誇我不但和我媽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還一樣的聰明能幹。我笑地很靦腆，&ldo;比我媽可差遠了。&rdo;&ldo;哪裡，&rdo;關先生笑，&ldo;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起導演當年的樣子。&rdo;&ldo;她什麼樣子？&rdo;&ldo;那股聰明和倔強的勁頭，&rdo;關先生頗感慨，&ldo;她和家裡有矛盾，完全沒有經濟來源，又著迷電影，做許多兼職，掙的每分錢都用在買器材找演員拍電影上……連飯都是能省就省的，哎，身體也是那些年搞壞了，現在怎麼補都補不起來。&rdo;呵，原來也不僅僅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ldo;她的電影看上去……很溫暖。&rdo;我頓了頓，想起沈欽言曾經說過的她的電影充滿感情。關亦中笑了笑：&ldo;你還小。對你媽媽來說，不理想的遭遇，只是外在的環境。心裡真正是什麼，才會在電影裡表現出來。&rdo;我靜靜聽著，沒主動詢問。他說了不少話，大都關於我母親當年的經歷‐‐她歷經一系列磨難後，在二十七歲時拍出了第一部真正的電影，因為成本有限，每一分錢都物盡其用，細節極其到位，十五年後的今年看來都不覺得過時，也獲得了影評家的一致讚許；此後她拿到了父母留下的遺產，有了資金，於是以三年兩部的速度拍電影，大都是小成本電影，統統劇本精緻，鏡頭剪輯漂亮，很有可看之處。女導演在圈子生存不易，男人拍一部成功的片子就可以得到認可，女導演需要拍三部。雖然艱難，她從不放棄。她三十一歲那年，有了重大的轉機，她的電影《三十而立》大獲成功，獲得了桑島電影節金獎。這也是她第一部大獲成功的電影，那之後她有多頓悟，打造出了資金的團隊，不再欠缺資金，不再侷限文藝片，以兩年一部的速度拍起了電影，大都是商業片。這個記錄也算是驚人，可見勤勉程度。這些經歷我早已從各種訪談裡知道，但從知情人的嘴裡說出來就是不一樣。我好像跟著他在我母親的生命裡遊歷了一圈。關先生最後感慨：&ldo;你媽媽，真是電影圈裡的傳奇。&rdo;關先生雖然看不出老態，畢竟不再年輕，不會像年輕人那麼耗到很晚；看著時間不早了，他樂呵呵地離開，檯球室只剩下我和顧持鈞。顧持鈞的蛋糕吃完了，我拿了瓶水給他，他喝了兩口把瓶子塞回我的手心，表情沉靜下來，保持了一個晚上的笑意徹底消失不見。&ldo;我是來給你答覆的。&rdo;我說。顧持鈞走到了陽臺，我跟出去。外面是個小花園，各個包廂都被厚厚的窗簾遮住，偶爾漏出一點被丟棄的光，照著滿院子花草、樹影婆娑。遠處大概有汽車的鳴笛聲，帶來單調的喧鬧。他的眼睛裡反射著薄薄的光，一閃一閃，就像亙古夜空裡的寒星那樣，閃爍從不停歇。我站在他身後一尺，手裡死死捏著那根球杆。&ldo;顧先生，我之前沒有跟你說實話。&rdo;他&ldo;嗯&rdo;了一聲，語氣中毫無驚訝之意，應該是早就猜到了。他靠著欄杆，襯衫下襬被夜風吹了起來，就像是我起伏不定的心情。&ldo;其實……我幾年前見過你一次。雖然你肯定不記得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