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夢見我跟他下棋,他說,輸掉的人得答應贏家一個承諾,&rdo;蘇措繼續說,&ldo;其實他的棋下得並不好,從來沒贏過我,可是還是陪我下棋。他只贏過那一次,其實是我讓他贏的,老這麼輸下去,很沒意思……總之,他贏了半目,只有半目……&rdo;水壺裡的水燒開的聲音打斷了談話。蘇措停住敘述,抱著茶杯大口大口地喝著,滾燙的水落到胃裡帶來了種奇特的舒適感,晚上喝下葡萄酒後勁十足,酒意忽然湧出來,也帶來了一股莫名的勇氣和決心,這些諸多她自己也不明白情緒如山堆積。她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ldo;師兄,我想明白了,抱歉給了你錯誤的希望。很多年前,我已經答應了他,就不能再答應你什麼。&rdo;陳子嘉看上去出奇的平靜,他伸手探探她的額角,&ldo;阿措,你分不清噩夢和現實了。你額頭上都是冷汗,糊塗了,我送你回房間。&rdo;回來(2)蘇措兀自笑起來,一字一句地說:&ldo;師兄,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什麼時候看到我糊塗呢?我做什麼,說什麼,我都有數。&rdo;&ldo;不,你沒數,&rdo;陳子嘉聲音略一提高,他的嗓音本來就略低,此時聽來,分外嚴肅,&ldo;在許一昊前面,你敢說你沒有糊塗過?有一段時間,你甚至都分不清楚他和江為止。而你現在跟我說,你從來不糊塗?阿措,你究竟是欺人還是欺己?&rdo;心口猛然一縮,蘇措不再搭腔,把喝空的杯子重重擱在桌上,站起來往外走;剛踏出一步就被一陣大力扯回去,然後一隻手就緊箍她的腰,她固執地低著頭,卻被陳子嘉用另一隻手擒住了下頜,逼著她直視他的眼睛。英俊的臉孔在她面前放大若干倍,她看到他的眉毛細長,緊緊蹙著,然後漸漸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眸子的顏色純淨,如極品墨玉打磨之後的那樣,不透明,深得可怕,溢滿了悲愴和痛楚,還有壓抑到最深處的震怒。&ldo;我不在乎你答應過江為止什麼,那都過去了。他已經不在了,他沒法陪在你身邊,他不能照顧你,他到底是留下了你一個人。你看,這裡現在只有我們,只有我們,&rdo;陳子嘉渾身都在發抖,在說那番話的時候,眼裡的光一黯,然後陡然一亮起來,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悲愴和心酸,&ldo;你看清楚,你聽清楚。我愛你,蘇措,我愛你,你愛我嗎?&rdo;&ldo;你‐‐&rdo;蘇措不能思考,眼前耳邊電閃雷鳴。話音未落,溫暖的,略帶溼意的唇堵住了她剩下要說的話。那個吻不受控制,來勢洶洶,彷彿要奪走一切。兩個人毫無縫隙,她貼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嘴唇的溫度,急促的喘息和身體裡的起伏,肌膚緊密相貼的觸感引起一波又一波的戰慄和酥麻。有意識的時候,她伸手去拉開他,可是她有多大力氣,他也用了數倍的力氣來擁緊她和吻她,唇舌一寸一寸地深入,屬於他的氣息一路攻城略地,輾轉吸吮著奪走了她的呼吸和空氣,和一切。蘇措彷彿聞到葡萄酒的味道,也迷惑了;掙扎時她瞥到窗外漆黑一片,再瞥到他濃黑的睫毛和眼睛,意識瞬間全部潰散,力氣詭異地消失殆盡;她什麼都顧不得了,什麼都不再管。數年來積攢下來的所有的理智和冷靜統統背棄她,絕塵而去,躲在窗外漆黑的夜色裡,對她揚聲大笑,笑聲尖銳刺耳。她的手不受控制,從他的後背挪上去,緊緊攀住他的脖子。她觸碰到他頸上的面板,可就連那裡都是炙熱的,帶著薄薄的一層汗意,簡直燙手。這個吻不斷被加深,延長。這樣回應的結果使得那個晚上更加混亂和無法收拾,誰也不知道最後兩個人到底是終於因為缺氧而分開還是因為突然響起的手機的鈴聲而分開。陳子嘉一隻手抓起桌上的手機接聽,另一隻手力道不減,箍著她的腰;他下巴緊緊壓著她的肩頭,彷彿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掛上電話他略略鬆開了手臂的力度,瞬間就恢復了冷靜和清明。蘇措喘息未定,卻在他的眼睛裡讀到了她一直擔心的訊息。矗立良久,陳子嘉靜靜看著她,說:&ldo;趙若教授昨晚過世了。&rdo;蘇措腳步一個踉蹌,恍惚中,窗外的無邊無際的黑色就湧到了眼前。第二天他們立刻辭別蘇智和應晨趕到巴黎,到中國的機票早已賣完,但陳子嘉跟機場工作人員一番交涉,拿到了兩張預留機票,蘇措鑽進機艙,幾乎虛脫。陳子嘉坐在她身邊,攬著她靠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