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時候齊小飛也醒了，因為治療過體溫也不再升高，顯出某種好轉的跡象，手腳的面板大塊地脫落，碰都碰不得，看上去觸目驚心。孩子記憶力好得驚人，一見到陳子嘉站在床頭立刻也叫了出來：&ldo;陳叔叔，你怎麼也在？&rdo;陳子嘉坐在床沿，俯下身，對小飛微笑，&ldo;如果你們蘇老師早點告訴我你生病，我一早就過來看你了。&rdo;蘇措瞥他一眼。陳子嘉無視她的目光，繼續跟齊小飛說話聊天，內容不外乎是如果你病好了，叔叔帶你去什麼地方玩之類。孩子一聽之下興奮之極，可是大病之後到底還是精神不好，很快就再次睡過去，但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容。病房裡其他兩個孩子都睡了，走廊裡行人漸少。蔡玉堅持要他們回去，自己守在醫院，蘇措強不過她，也只有先離開。兩人沒有等電梯，順著樓梯一級一級地走下去。鞋子落在臺階上引起的腳步聲一高一低，好像燈光也給踩碎了。蘇措知道陳子嘉在她身邊不緊不慢地跟著，就是一言不發。她心裡有數，他也在思考，這件事總是要說個明白，但怎麼說，由誰說就是個問題了。果不其然，下到一樓的時候，陳子嘉終於問：&ldo;付醫療費的錢，你是哪裡來的？&rdo;聲音倒是平靜得很，彷彿早已得到答案。蘇措一默，故作輕鬆地說：&ldo;跟同學同事借的。&rdo;&ldo;你寧可跟同學同事借錢也不願意找我幫忙？&rdo;陳子嘉重重地呼吸，像是在竭力壓制什麼，即使苦笑又是無奈，&ldo;蘇措，你不能什麼都瞞著我。&rdo;蘇措低著目光，輕聲說：&ldo;不會了，下次不會了。&rdo;在路燈光芒下，蘇措又細又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陳子嘉深深吸一口氣，抱住她，細細密密地吻著她的額角和鬢間柔軟的頭髮，在她耳畔低語說：&ldo;阿措，我就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rdo;&ldo;不告訴你，是因為我害怕。&rdo;蘇措俯在他肩頭，啞著嗓子低聲說。陳子嘉專注地問：&ldo;害怕什麼？&rdo;蘇措凝視他，伸手貼在他的臉頰上，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她手心冰涼，陳子嘉抓住放到嘴邊輕輕吻一下，再抬起她的下頜，看著她的眼睛溫柔地吻下去。唇舌交纏最後兩人氣息都不穩，又緊緊擁在一起，但是沒人說要分開。這時卻聽到附近傳來一聲笑，李文薇抱著胳膊站在住院部入口，對他們微微笑著。蘇措臉一熱，匆匆別過頭，再扭回來的時候臉色已經恢復如初，甚至還帶著點俏皮的眼神。陳子嘉半點也不介意她看到這一幕，彬彬有禮地笑著頷首招呼。&ldo;我是回醫院拿東西的，&rdo;李文薇抿嘴笑笑，朝路燈下白得晃眼的車子裡走，走幾步後又回頭囑咐，&ldo;結婚的時候別忘記給送張請帖。&rdo;&ldo;不會忘的，你們也不要忘記。&rdo;陳子嘉揚手一笑，朝車子裡的人看了一眼，反射光太強烈，但還是可以瞥見車子裡的人影。看到車子從林陰道上駛走，蘇措仰頭看著藍墨色的天空，不禁想起多年前的一個下雪天，才說：&ldo;我對不起許師兄。&rdo;陳子嘉眉目一動，說：&ldo;你別多想。一昊現在也過得很好。你不會看不出來，只是……&rdo;說著他語氣微微一改，就沒了下文。痕跡(7)蘇措挑眉看他。陳子嘉撥了撥她的頭髮，手指從她的臉頰上劃過，輕輕說：&ldo;只是，一旦愛過，總會留下痕跡的。&rdo;蘇措惻然。&ldo;你以前的痕跡，我不在乎，&rdo;陳子嘉順勢吻上她的眉心，&ldo;從現在起，你都是我的。不然，這一輩子，我怎麼過下去？&rdo;在醫院住了兩個星期，齊小飛終於出院，情況恢復得也比較可觀。陳子嘉在週末開著車帶著他去了市內幾個大型的科學博物館，孩子滿臉的興奮，神采奕奕地問他們這是什麼那又是什麼，彷彿這段時間的疾病全都不翼而飛。不過上火車之前小飛卻忽然端肅了神色問蘇措：&ldo;蘇老師，給我治病的錢是你給的嗎？&rdo;蘇措詫異地看了蔡玉一眼，發覺蔡玉也是一樣愕然才知道並不是她告訴齊小飛的。蘇措從來都知道十一二歲的孩子能敏銳到什麼地步，尤其是像齊小飛這樣的孩子，大事上實在是很難瞞得過。她略略思考之後，再肯定搖搖頭，指了指陳子嘉，&ldo;不是我，是陳叔叔給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