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想:&ldo;大概業餘三四段吧。&rdo;老師拍拍我的肩膀笑起來:&ldo;很不錯。精神可嘉。蘇措,你可讓著他點。&rdo;詫異看向蘇措,她但笑不語,將鑰匙攥於手心,拐入了走廊深處。我半晌後才如夢初醒,跟著她的背影追過去。諾大一間棋室幽暗不明,窗簾閉合得嚴嚴實實,一張張淺色的棋盤幽幽反著深藍色的光芒,那是屬於安靜的顏色;蘇措彎下腰,以熟悉的姿態從木架底層捧出一盒棋子,然後小心翼翼伸手出去,仔細地拂掉棋盒上那看不見的灰塵。我對這一幕都印象頗深。對棋子的愛惜,那是一個愛棋者的才具有的認真態度。那個時候我,絕對想不到在今後的數年裡,她跟圍棋完全斷絕了關係。我從來都沒有要求過她在我離開後不再下棋。對待感情,她永遠都是那個笨拙的女孩。選擇如此自虐的方式折磨自己,我能理解,這,大概是她對我感情的唯一回應方式。我深深感激。但是,我更心疼。[五]窗簾早已拉開,陽光直直照射進這個房間。因為太過明亮寬敞的房間變得寂靜起來,連棋子敲擊期盼的聲音都柔軟的消失在光芒中。只容納了我們兩個人的空間。恍惚覺得這裡是無時間、無聲響、無距離的聖地。平生第一次知道,寂靜不僅僅屬於黑夜。過於寂靜和溫暖讓人沉溺其中,渾然忘記時間流逝。意識到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贏過蘇措,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情。不過沒有關係,我跟她下棋,為的並不是輸贏。她下棋時候用食指和中指捏著棋子,她面板白皙,白色棋子和她肌膚的顏色相差無幾,蘇措下棋的認真,只從她看著棋盤棋子的熱切目光和渾身散發出來的專注就能感覺到。我熟悉那種光芒,我彈鋼琴的模樣,應該也是那樣。大約是我棋藝太糟,她應對極快,甚至都不思考棋子為什麼在這裡不再哪裡,我剛剛一落子,她的棋子也立刻貼在了棋盤上。總讓她久等不太禮貌,我不及細想,就把棋子貼上去。&ldo;錯了。&rdo;&ldo;嗯?&rdo;&ldo;下錯了,&rdo;蘇措手指點在我剛剛落下的黑子旁邊,&ldo;把你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這子一下,滿盤皆輸。&rdo;我才發現還有這一層深意,定睛一看,真的,辛苦做成的眼被自己堵死了。只好無奈的攤手一笑:&ldo;再來一盤吧。&rdo;蘇措卻擺手:&ldo;沒事,這一步你重新下過。&rdo;&ldo;落子無悔,&rdo;我不以為然,&ldo;不改了。輸了就是輸了。&rdo;&ldo;不是輸贏的事情,&rdo;蘇措抬起清澈的眼睛,&ldo;我對現在黑白的格局有興趣,我想看看你正常發揮,我們兩對下到最後是會變成什麼局勢。再下一局的話,就不是這個局勢了。&rdo;她態度堅決,我爭不過,只得依從。現在想來,認識她大半年,我從來都沒有贏過她。我們總是這樣,她進我退,我進她更進一步,說到底最後還是我退。在從來沒想到我為了一個女孩改變成這樣。有句老話說戀愛讓女人變得漂亮,讓男人變得愚蠢,的確適合我的表現。既然輸贏已定,對戰起來我也放鬆很多,只要是跟她下棋,輸了也無所謂。陽光從她指尖和髮際滑過,我心馳神蕩,剋制住複雜的思緒,問她:&ldo;你跟老師很熟,她以前教過你嗎?&rdo;&ldo;教過的,&rdo;蘇措答了句,&ldo;江為止,小心說話分神,再輸了呢。&rdo;&ldo;跟你下沒可能贏,不過是早輸晚輸的問題,&rdo;我摁了顆棋子下去,&ldo;雖然我棋藝不好,但別人的水準如何總能看出來。&rdo;蘇措默了片刻:&ldo;讓你陪我下棋,浪費了你的時間?&rdo;&ldo;沒有的事,&rdo;我強調,&ldo;跟你坐在這裡下棋,我真的很開心很開心。&rdo;&ldo;是嗎。&rdo;我認真地接話,&ldo;因為我,想多瞭解你。&rdo;她吃驚:&ldo;瞭解我?&rdo;反問之後,她手指尖不動了,表情也有了微妙的變化。我覺得她很困惑,但其實我自己比她更困惑。以前沒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經歷,犯錯了完全不知道怎麼補救。只覺得血都擠到了臉上。於是紅著臉再強調一次:&ldo;蘇措,這是,這是真心話,我沒有別的意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