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東摸著下巴,想到最後接手籌建行宮事宜的謝則安,腦袋裡冒出個剛看過的事例。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蔡東差人給自己找了身普普通通的衣服,悄無聲息地出了門。蔡東去的是謝府。謝則安雖得趙崇昭賜府,門前卻依然冷落。除卻聖寵,謝則安的職位根本沒什麼實權,自然沒人上門巴結。蔡東向門房報了名字,見謝府中偶爾出入的僕從謙恭有禮卻不卑不亢,暗暗記在心裡。他沒有好出身,什麼都得學著點,本來他覺得買了一大批僕人伺候自己已經很風光,看到謝則安府上的光景後又覺得自己府中還缺了點東西。蔡東一向好學。很快地,蔡東被人領進府。負責引路的僕人說:&ldo;我們官人正在沐浴,請蔡官人在客廳稍候。&rdo;蔡東點頭,在僕人指引下坐定,鎮定自若地打量起周圍的陳設。謝則安顯然不是喜歡豪奢的人,但他品味好,屋裡的貴重東西再少都不顯寒酸。蔡東環視兩圈,腦海裡想到僕人剛才那句&ldo;沐浴&rdo;。不知日前獻給趙崇昭那本春宮有沒有派上用場,那臉蛋、那身材,嘖嘖,擺起那樣的姿勢來肯定比畫上那些軟趴趴的兔爺兒更有滋味……蔡東正想著,一個玄袍人走了進來,禮數週全地說:&ldo;蔡官人,我們官人請你到亭中一敘。&rdo;蔡東笑著起身,心中有點扼腕。難得他找到了由頭上門一趟,竟不能與謝則安獨處,叫他怎麼能不失望。不過來日方長,不急。蔡東在玄袍人的帶領下來到涼亭中,亭在湖心,僕從都被遣到岸上,只餘那玄袍人靜立在旁。蔡東一看,馬上懂了:謝則安知道他找上門來是有事情要告訴他,而且事情不宜讓太多人知道;而這玄袍人是謝則安的心腹,什麼都不用瞞著。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蔡東說:&ldo;三郎,我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怎麼說我與你都結識了幾年,實在不忍心你落入小人陷阱裡。&rdo;蔡東說起這話面不紅耳不燥,要多正經有多正經,一點都不記得自己也是小人之一。謝則安知道蔡東這樣的人永遠無利不早起,這次找上門恐怕是要和自己&ldo;談交易&rdo;。他淡笑著問:&ldo;什麼小人陷阱?&rdo;蔡東砸吧了一下嘴。像謝則安這種永遠從容自若、一本正經的傢伙,真想看著他狠狠栽一把,丟了從容沒了正經,只能躺在別人身下哀哀求饒。可惜現在他還沒那本事,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對謝則安那麼做,實在不過癮。先給謝則安提個醒,以後再取足回報好了,反正他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蔡東說:&ldo;我給你畫個人,看你認不認識。&rdo;謝則安眉頭一挑。不須謝則安發話,旁邊的戴石已經將紙筆放到桌上。蔡東拿起戴石遞上來的鉛筆,說道:&ldo;這東西不錯啊,用著可真順手。&rdo;謝則安說:&ldo;小東西罷了。&rdo;蔡東說:&ldo;這小東西又好使又便宜,許多沒念過書的窮人都買一兩支放在家裡呢,連兩三歲的孩子都愛拿著它寫寫畫畫。這東西多好啊,三郎你能耐可不小啊。我從姚學士那邊看到了你的文稿,人之初性本善那篇真是句句都朗朗上口。&rdo;謝則安眉心跳了跳。姚清澤會拿到《三字經》,肯定是姚鼎言給他看的。難怪姚清澤那麼不喜歡他,姚鼎言的教育方式肯定是經典的&ldo;你看別人家的孩子&rdo;!很不巧,他就是那個&ldo;別人家的孩子&rdo;。蔡東說的小人難道和姚清澤有關?蔡東不再說話,專心畫畫。蔡東字寫得難看,畫卻還行,三兩筆已經把呂寬的樣貌畫了出來。其實不用畫全,直要把那兩根眉毛畫出來已經能認了。蔡東提議畫出來是想多留一點,好好過過眼癮。謝則安這幾年拔高了不少,不再是少年時那一手可抱的小身板兒,可比之他這種鄉野出身的粗人還是弱了一截。大概是脾氣的關係,他臉上總帶著淡淡的笑,對誰都像像是多年的好友一樣親近。蔡東明知道謝則安只是裝得好,有那麼一瞬間還是忍不住覺得他們確實是好朋友。他們見面時一個作的詩是&ldo;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rdo;,一個作的詩是&ldo;饅頭沒餡嚼亦甜&rdo;,可不就是臭味相投的知己嗎?蔡東手中的筆一頓,把畫像遞給謝則安。謝則安在蔡東畫的時候已經認出來了。這人正是端王身邊那個寬眉毛的人,叫呂寬。端王與他走得越來越近,呂寬忽然不辭而別。端王向趙崇昭坦白他母妃的事時,謝則安本想把呂寬的存在告訴趙崇昭,端王卻為呂寬求情,說給呂寬一個機會讓他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