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我聽得很認真,時而搭話,相視捧腹。車窗裡灌進的風裡帶著楊樹毛,滿車廂亂飛,有點擾人,季風一隻手在我鼻前輕揮,阻止它們靠近。揮動的節奏催眠了我,頭轉向窗外的淺碧澄空,陽光歹毒,道路兩側緩緩經過的樹木勾勒著不成形的粗糙輪廓,高高佇立的廣告牌子越來越近,上面漂亮的花體字母清晰起來:SMART。背景是我再熟不過的效果圖。
車剛好到站停下,季風注意到我的走神,順著望去:“中坤置業,你們公司啊?”
“嗯,就我上個月插隊做的專案。”
“這麼快就蓋起來啦?”
“剛做運營。”
“不是明年開始就不讓興土建了嗎?”
“是不讓做新專案,我們這要起快著呢,估計再晚明年這時候也入住了,本來就是三期產品。全零居小戶型,交通便利,社群配套成熟。蓋起來內部認購可能有折扣,我要在放號前存夠首期。”
季風些許的詫然:“你要買房?”
“還一輩子租房住啊?”
“那也太快了,才上班不到一年,現在就買扯了點兒吧?西三環……靠,這得多少錢一坪?”
“肯定下不了一萬,現在還不知道配什麼裝修,酒店公寓的話還不得再加個三兩千的。現在房價噌噌漲,咱剛到北京還沒這個價兒呢,明年指不定啥樣,到時候交了首付供不供得起還兩說。不過反正一個人住也不用怎麼裝修,有就裝好點,沒有就刮個大白整張床一放,齊活兒。”
“那還不如租呢。”
“當然不一樣,租房再好是別人的,供房是累點起碼住得踏實。”
他仍是不怎麼贊成:“女的急著買什麼房子啊?找一有房的不就得了。”
“你願意把房白給別人住啊?”
“自己媳婦兒算什麼別人?”
“你就是讓你們家幾個好姐姐慣的,太大男子主義了。”
“這跟什麼主不主義沒關,倆人結婚總不能讓女的買房子吧?”
這還不叫大男子主義?“季風你不用瞧不起女人,三個姐有家的有家有業的有業,你們家現在就你這男丁最不成材了。”
他撇嘴:“她仨倒是成材,進別人家戶口了。”
好歹還都在祖國大家庭吧?那個投效德意志的呢?怎麼不見他用這種語氣評論過?
“瞪我幹什麼!”
得到是我更兇狠的眼神。
我們倆主要是季風滿載而歸,盜版遊戲盤就有小半斤,還有魔神壇鬥士,60集壓在一張3。5寸光碟上,順利播放是很大的問題。下車是他家樓下,順便拐進超市拎了大包小包民生品出來,外加一根日光燈管,買滿99塊就能參加抽獎,我們可以抽兩張。我抽到一瓶紅茶,最末等的,預料之中,這是人商家好心,百分之百中獎,要不一準兒就是謝謝參與什麼的。季風神叨叨地舉著他的那張對太陽看,嚴肅地問服務檯:“電視叫人抽走了嗎?”一等獎是個三萬多塊的等離子電視,42寸。工作人員笑著搖頭,他說:“抽走了你也不帶告訴我的。叢家我給你抽個電視啊,放你那新房子裡。”
“你最好不要。”我看著那電視的包裝盒苦笑,“我那麼小的屋子,正中間擺個四十寸大電視,不知道的以為屏風呢。”
我話還沒落他就颳了錫層,失望地換出來一對兒畫滿星星月亮的陶瓷杯子,攢著濃眉斜睨我:“全怨你心不誠。”
“挺好,”我安慰他,“當刷牙缸兒吧。”挑最輕的燈管兒和那一大包衛生紙抱起來,先把他的東西送回家,鬧個給陪我買安裝盤,結果他這頓狂購。
“孫悟空。”他對我扛燈管兒的姿勢大加諷刺。
“你們家孫悟空穿裙子?”
“虎皮裙兒嘛。”
“這是虎皮嗎?”我低頭看看自己的淺色豹紋兒吊帶裙兒,沒力氣再多爭辯。
籃球健將走了幾個小時,活力半點未損,唱著R&B節奏的敢問路在何方,一步兩階地上了樓,他實在比一般女人都能逛街。我進門就癱在沙發上揉腳,他落井下石:“叫你臭美。”
“你會不會足底按摩?”
“我媽又不穿高跟鞋。”他把洗髮水沐浴露一類的倒騰進衛生間,“洗衣粉也給我拿進來!”
我有氣無力地回他:“不要支使死人。”
他探出一張怪笑的臉,沒頭沒尾地說:“小鍬看你呢。”
被太陽曬得暈乎乎的我,三秒鐘後形象頓失地彈起,發現原來放在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