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卻覺得,爹……對我,是淡漠。幾近冷漠的淡漠。一次,好容易才拉了爹爹帶我去放風箏。當時的事兒,我有些記不清,只曉得爹站在後頭,我回頭的時候,瞧見爹的臉色極其蒼白,身子不斷顫著。我喚著爹,可碰到爹的時候,爹卻將我摔在地上。當時,我哭得委屈,心裡卻是氣極,就是孃親上來哄我,我亦是不願服軟,爹卻轉身便走。那時候,我便真的知曉了。爹從來沒真心對我好。那夜,我溜了出去,心裡賭氣。此刻想來,我兒時實在天真愚昧,瓊氏宅邸外,機關遍佈,我卻大剌剌地走了出去,誤入陣法,在那迷幻陣來回兜轉,我又累又急,所幸橫衝直撞起來,不想,邊處就是山路險峻之地,我腳一滑,便摔了下去。我還記得,我睜開眼的時候,是在一間破落的小屋。那日,我瞧見了,此生永不會忘記的一張臉。他站在一處,半邊臉,似乎去了骨般地垮了下來,又似大火燙傷般,已經潰爛。另一半邊……卻是,和爹一樣的面容。我嚇得不輕,還真的以為遇見了妖魔。自然,口出惡言,卻忘了,自己還能活著是靠了他。他的頸處,有一道很長的刀疤。我記得,刀劃過脖子,是絕對活不成的。但是,他活著,活生生地,他不怕光,書裡都說,妖魔是怕見光的。我的腿受了傷,只能同他生活,我和他說我的身世,他卻沒有害怕,也沒有奉承。只是,他把唯一的床讓給了我,自己睡在外頭,把吃的都讓給了我,然後撿我剩下的。他不能說話,他很難看,但是,他對我好。我的腿全好了,他帶我走著。跟著他走了許久,我就聽見有人叫喚的聲音。我大喜,轉過頭要和他說,讓他隨我回去,和我一起。但是,我旁邊一個人也沒有。我知道,他不想和我回去。可是,他沒讓我不去找他。我回去的時候,孃親哭得傷心,卻沒瞧見爹。我勤奮學武,又纏著娘讓她給我破了陣法。一到夜裡,我便去找他。他似乎知道我會來,總會在離小屋不遠的地方等我。如此,久了,娘便覺得不對勁,對我越發管束,我知道,娘是怕我不爭氣,爹不將位子傳給我。後來,爹就中了毒。那是奇毒,慢慢地滲入體內,直到中毒者死。此外,府裡的人,都中了類似的毒,可爹的最為嚴重。爹中毒後,娘不肯我去探望爹,我知道,孃親暗暗連絡外公。可是,我不想爹死。那日,醫者突然拉著我到醫閣。醫者是爹爹的先生,我自然得對他敬重三分。醫者讓我整人浸在大盆內。我瞧著,那盆清水,逐漸變得混濁。我大驚,醫者卻問:“少主子這段時日可有和誰來往?”我原是不願實話相告,但是醫者說,這般下去,爹命不久矣。我全盤托出,醫者猛地一愣,急急問我:“如今那孩子在何處?”最後,我只得應承晚上帶醫者去找他。不想,那夜,他就在宅邸外不遠。“真的…是你。”醫者震驚地看著。“為何…要害族長?當初老夫傾盡畢生所學,將你於鬼門關救了回來,託付於老夫師弟,便是要你日後離開,好好度過餘生,你這般──是何苦!”“蕭王爺曾讓夫人和少主子服過萬靈丹,他們方能逃過此劫,你這般是要瓊氏族人都死麼?”“老夫明白,你心中怨恨,可……你真忍心看族長……”他徐徐地笑了,這般殘忍、詭譎。 夢迴 番外 悔 (完結)這一切,都是局麼?他救我、對我好,就是為了在我身上下毒。他想要害孃親、害爹爹、害族裡的所有人,也想要害我……“為什麼?”我問。心好像被人活活撕開了一樣。我看著他猙獰的臉龐,全身沒了力氣,我狠不下心去恨他。“你想要什麼?”醫者顫顫地問著,似乎瞧見妖魔般地看著他。他抬眸,那雙眼,閃爍著光芒。猶如,一直等待著這句話。臉上漾開了笑容。他想要去看爹。他想要,看爹痛苦的模樣。xxx自從爹中毒後,孃親便不讓我接近爹的閣子。我瞧著醫者帶著他,趁夜走入閣子。我站在外頭,看著他的背影,瞧瞧尾隨在後頭。醫者推開了門欄,裡頭傳來刺鼻的藥味兒,他卻站在外頭,身子輕輕顫著。那雙眼眸,一直瞧著爹。從未移開。爹的臉色很蒼白,人也瘦了一圈,卻依舊好看,只是沒了平日那寒人的氣息。爹震驚地看著他,他的身子顫得更厲害,似乎只要輕輕一推,就會散了般。我將身子隱在暗處,見他躊躇地移近一步,爹霍地大吼──滾!我從沒見過爹那般瘋狂的神色。爹狂嘯著,硬是將他趕了出去。我看著他,目光漸漸黯淡,靜靜地退了出來。緩緩抬腳離去,卻不斷回頭。自此,每夜,他都會來爹的閣子。沒人會阻攔他,爹中毒後,孃親就調走了爹身邊的人,終日出入二叔的樓子,出來時總是衣裳不整,雙頰緋紅。娘還說,再一些時日,我就會是這瓊氏萬人之上的族長。我問娘,是不是隻要是族長了,那我要什麼就有什麼?要是如此,是不是我做族長了,那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