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上來!須臾,一個男子便被侍衛領到了二皇子跟前。那男子步伐怪異,像是骨頭被打斷了又硬接回去。他拾掇得還算乾淨,生得一張陽剛英俊的樣貌。可是他現在雙手銬著重鏈,身上穿著下等奴役的衣裳,在衣服下更有個烙上的奴印——這是世世代代皆為下奴的意思。趙元潛素來在京中囂張慣了,仗著老父勢大,強搶民女群鬥勒索的渾事沒少做過。在宮中的那幾年更對越雲初多有刁難,後來越雲初相貌出落得越發動人,這登徒子幾次起了歹心,只有他們私下二人的時候幾次口出汙言。然而,真正要越雲初恨他的,卻不是這些事。他從太監手裡接過軟鞭,這鞭子泡了一夜的辣油,一鞭下去就是七尺大漢也要疼得咧嘴呲牙。越雲初還讓他活著,就是要慢慢地折磨他,待他玩膩了,再把趙元潛削成人彘,叫他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兒。親眼看著家中高堂姐妹族兄人頭落地,趙元潛,你心情如何?——越雲初陰陽怪氣地圍著他邊說邊走著。只看那個跪在中央的男子抬起眼眸,眼裡猶是那般平靜無波,好似越雲初所說的一切都與他無關。這無辜的樣子深深地激怒了越雲初,他揚起了鞭狠狠地在“趙元潛”地身上甩了十幾下,直到他上氣不接下氣,看這男子蜷在地上,窩囊樣兒地抱住頭,卻遲遲不見他求饒。越雲初吸著氣,道——現在有骨氣了?那幾天不是哭著求我學狗叫嗎?嗯?男子看他停了下來,顫顫地跪直了身板,一雙眼眸卻定定地看著眼前的越雲初,然後慢慢地伏地拜了下來,動作一氣呵成得幾乎刻板。“這位貴人,小人似乎失憶了。”當日,羅小樓抓著越雲初的袍角,乃是發自於內心地求他予自己一個痛快——他總算是想起來這趙某是何許人也,尤其在後來看見胳膊上一塊陳舊的牙印之時,羅小樓忽然深切地明白了何謂天意弄人——投身到自己的殺身仇人身上,還要憑藉這個身份感化已經黑成鍋底的越雲初,不如讓他就這樣死了再穿一回……然而這天上地下都有明文規定,自戕之罪不亞於弒人奸掠。他自身死之前放下屠刀之後,便立勢雙手再不沾染血腥,死後在刀山地獄誦經千餘年,自是不可能為了區區趙元潛的身份就破了禁。羅小樓唯有放棄了求死的念頭,正所謂山不就我我來就山……——失憶?只瞧這玉面少年好似聽到了什麼荒謬的事情。看羅小樓點了點腦袋,一臉老實誠懇的木訥模樣,越雲初陰著臉一笑,瑰麗得如三月紅花——無妨,我自會幫助你好生回憶起來。來人!羅小樓看那些太監搬來個大箱子,在他面前敞亮地一開啟,十來樣的刑具看得頭皮都發麻了去。越雲初往太師椅上一坐,邊咳邊指著笑道:一樣一樣給我上,什麼時候想起來了什麼時候停下來!“……”收回前言,還是讓他死吧。_(:3」∠)_越雲初看著那刑法變著花樣般地折磨著這個男子,管他夾趾還是穿針,那個男人硬是咬著撐著,哪有在大牢裡那被嚇得屁滾尿流,一眨眼就把該說不該說全都招供的孫子樣兒……再來就是那雙眼——越雲初知道有的人經受刺激後難免會性情大變,可是,會連這雙眼裡都東西都變得如此徹底麼?那深墨色的瞳眸一片清明,不見半點過去的狎暱和邪佞,反是如同孤山般蒼翠寧靜,好似再大的折磨都不會讓它掀起一點漣漪……莫不是,這個趙元潛……真的失憶了?越雲初越想越煩躁,若趙元潛忘卻前事,那他欠他的帳又該找誰算去?他這些年孤枕難眠,只想著要這些人以命償命……越雲初顫顫地將手放在胸口前,沒人知道他貼身帶著的一個錦囊裡放著什麼。這個錦囊是死去的老嬤嬤為他所繡,裡邊放著一顆犬牙,這一些,就是他這十幾年來僅存在心中的善念,不容褻瀆、不予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