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這裡的一切就交託給你了,”回身淺笑,歸晚慎重囑咐,站在傘下的身姿,因為隔著雨絲點點,如紗隔面,倒有些不真實起來。簷上水滴成線,三娘離著雨霧凝望片刻,深深一個恭身,身子半屈彎下,口中沒有回答什麼,溼潤的雨,因為這一個行禮,帶上了三分凝重色彩,卻又很快被雨掩去。等三娘再次抬眸時,院中已無人影,空留下紫檀淡香縈繞和如縷如絲的清風潤雨。歸晚步出院外,入眼之處皆是濛濛然的,像是一副墨染的圖。踏著這墨漾的路來到巷口,樓盛早已在馬車旁等候,還未迎上,巷口突然多出一道人影,夾著水滴的雜亂,靠了過來,如晴單手支傘,手如刀,向來人劈去,如明立時反應,手影揮動,隨之而去。三隻手一起打向來人。如晴如明的武功雖不是最好,但卻勝在默契無間,合作起來更是威力增倍,沒有破綻。可是這些似乎在來人身上失去了作用一般,雨水飛濺,僅僅一眨眼之間,來人架回倆人的攻勢,還是靠近身來。如晴眉一皺,如明反手又想攻上去,卻聽到歸晚清冷的聲音:“住手。”如明聞聲立刻收手,退回一旁,娉婷肅立,就如同剛才沒有動過一般。來人也停下手勢,雨水沾溼了衣,沾溼了發,沾溼了眉宇,從那俊朗冷漠的臉部線條上劃下水線,漂亮透明的眼眸裡氳著驚疑、無奈、還有些被雨淋溼的蒙然。“林將軍,”雖然對來人感到一些出乎意料,歸晚依然笑顏相迎。緊抿著唇,卻沒有逸出任何語句,只是伸手去接過如晴手中的傘,聲音不高不低地吟道:“讓我陪夫人小走一段吧。”輕頷首,歸晚允之,棄開馬車,漫步走入牛毛酥雨中。這段路似乎很長,又好象沒有想象中的長,幽靜如許,沉澱了空曠的孤獨似的,在沉靜中慢慢順著雨水流淌進心裡,在心田中盈池著一池的春水,卻又並不平靜,綠波微漾,泛起圈圈漣漪。他總是帶著一種沉穩的氣息,連站在他身周也會生起一種信任感。眼前迷朦,沒有入目之物,歸晚側過頭,注意到他半身站在雨中,卻把傘穩穩地撐在她的上方,唇畔淡揚笑意,她啟口欲言。“夫人……”沉默了許久,林瑞恩率先打破沉悶,眼睛盯著前方不動,穩步走著,“前些日子,從曲州進京的兩道商線一夜之間易主,在京城南郊又有人招募高才,軍師偶爾得知,多次提醒我,這是有人在京中另立耳目,此刻雖然還不壯大,但是日後必會成為新的勢力,讓我謹慎防範。”原本想要說的話沒有脫口,歸晚靜靜聆聽,面色不改,毫無異色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破綻。“軍師和我在這宅子外已經守侯了四天,今天他告訴我,真正主事的人一定來了。不然,不會毅然將他敷衍打發出來。我做事一向循規蹈矩,所以只能想出守株待兔的法子。”“真是個好法子呢,”清吟一笑,歸晚介面道。心中不禁暗道,這軍師的確厲害,能從今日三孃的態度上,猜出她來了,才智了得。而林將軍辦法雖舊,卻也是極為有效。“所以,今日將軍在正門巷口等候,等到的卻是我?”走出巷口,一條青磚石路跳進眼中,林瑞恩腳步一緩,徐徐停下,轉身對上歸晚,異常堅定地問:“夫人可以解釋一下,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嗎?”心中料想的也是這個問題,但在聽到的一瞬,還是有點錯愕的意味,歸晚抬起頭,先入眼的卻是林瑞恩堅毅的下巴,然後是那雙即使征戰沙場,殺敵無數,卻依然顯得澈然明亮的眼眸,心下輾轉,悠淡地問道:“將軍是在懷疑我嗎?”林瑞恩冷淡的表情因為這略帶幽怨的聲音鬆動了一下,卻又馬上隱去,臉上露出猶豫,本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默然等待歸晚解釋。暗地一聲嘆,歸晚也感到一絲無計可施的慨然,開口道:“將軍誤會了,這棟宅子是先母的遺物,幼時曾陪伴我渡過一段美麗的歲月,一個月前,已經轉讓給他人,今日我來此處,只是想看看這處處盈滿回憶的地方,順便祭奠先母。”冠冕堂皇的理由,密無縫隙地掩蓋了真實。聽到了理由,林瑞恩無驚無喜,只是很淡然地輕點幾下頭,深深看了一眼歸晚。“既然如此,夫人,今日是我鹵莽,多有得罪了。”搖了兩下頭,歸晚含笑應之,身後馬車輪軲轆聲已經靠近,如晴如明走上前來,帶些防備地看著林瑞恩。“耽擾了,細雨傷身,快上車吧。”林瑞恩將手中之傘遞到歸晚手中,柔聲輕勸,難得在冷漠的臉上顯出些微的柔軟。傘柄上還帶有餘溫,歸晚接過的像是一小片溫暖,深邃的幽眸裡洩露出一點驚訝和愧意,半掩眼簾,轉頭向馬車走去,本以為有一番糾纏的審問和調查卻以如此簡單的方式結束,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心頭生起一陣無法度測的深沉感。迫使她不得不回頭再望一眼,看向背對著馬車的林瑞恩。只是一眼而已。牛毛絲雨中,整個世界都是朦朧的灰青色,可是那個在雨中孤獨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