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停下腳步,一雙玉般纖手伸到皇后臉頰前,輕輕撫過,承接了一滴炙熱的淚珠,歸晚似嘆息地陳述:“為何落淚?”伸手握住歸晚的手,皇后壓抑不住湧動的情感,聲音戰慄著:“妹妹,在這後宮,我已無一日可以安睡了。”在這麼沉寂的夜晚,歸晚聽到了十幾步外宮燈裡蠟燭燃燒的聲音,嘶嘶的吞吐聲一般,心底一陣涼意,把手從皇后溫熱的掌裡抽出,淡淡道:“要想安睡,先得平靜自己的心,太過奢求,只會使自己不安。”皇后苦笑出聲,澀澀的味道染開,哀然說道:“歸晚,我已是身為母親之人了,你體諒我的心情,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孩子拼一拼啊,誰讓他生在帝王家呢。皇上獨寵螢妃,已經不再臨幸其他妃子,就算她此刻流產,以後呢?誰又能保證以後的事?”急促的話語像在申明什麼一般。剛才的那聲“妹妹”不知有幾分真實情誼,歸晚一笑了之,但是此刻的這聲“歸晚”,她卻不能漠然視之,這聲語氣像極了在世時的母親,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更讓她有了一種錯覺,一聲哀嘆在心底化開,這聲呼喚觸動了她的傷懷。“歸晚?”以為她沒有聽清,皇后再次輕喚。“好了,你現在只是欠缺的是後宮實權而已。”晃動袖擺,歸晚又重新邁開步伐,優雅的步調在黑暗中沒有發出一點異聲,“放心吧,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幫你的。”皇后跟了上來,要說感謝的話,又覺得會褻瀆了歸晚,只能把一切哽咽在喉嚨中,沉積在黑暗裡。兩人相對卻無言,走不多時,已經看到了偏殿,燈火通明,人聲傳動,兩人停下腳步望去。看了許久,歸晚揚起笑,輕問皇后:“那兩個妃子是誰?”“是麗妃和印妃,聽說祖上是親戚,所以在宮中常結伴。”想以前,皇上對她們倆,一個嫻熟,一個嬌媚極為喜愛,現在卻也落得個獨守宮殿的下場。歸晚淡笑如梅,細細觀察了一會,驀然感嘆道:“這皇宮之中,倒各個都是人物。”“這印妃心直口快,倒也不招人厭,只是在這後宮中能存活下來,也頗不容易;那個麗妃孱弱溫淑,在宮中倒沒有什麼大的起伏。”一一為歸晚解釋,詳細無比。皇后轉過頭,卻發現歸晚根本不在聽似的,盯著前方看。“那個公公是誰?”玉指一點,歸晚指向前方正奔波著的一個紫袍太監,偏頭作出請教的樣子。皇后一眼看去,卻認不出,想必是宮中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正要搖頭際,旁邊的貼身宮女開口道:“那是德宇,樓夫人。”“哦?”歸晚眉輕挑,顯出興趣的樣子來,示意宮女繼續說。“德宇好象是十四歲進宮的,在御乾殿當差,已經在宮中十年了,據說他以前也是個讀書人家出生的,可是家裡太窮了,他平時很省的,都把月俸送回家。給他的弟弟妹妹們過日子。”宮女把她所盡知的都說了出來,德宇雖然是個小太監,但是長得眉清目秀,人緣又好,宮女們都很樂意幫他一把。歸晚似笑非笑,抬頭仰望一下烏黑的天空,半點星辰都沒有,有些失望,回頭道:“皇后娘娘請留步吧,後面一段路就由那個德宇為我帶路吧。”皇后輕點頭,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看中那個小太監,但是也沒有追問,讓身邊宮女前去叫喚,她凝視著歸晚道:“你失望了嗎?我竟也是個為爭權奪利使盡手段的人。”聞言,歸晚回眸注視皇后,突然發現,她似乎真的瘦了,體諒地一笑,悠然道:“富貴權勢,誰又能漠然視之呢?我沒有資格批評你。你就放寬心吧。”聽到她這麼一番話,心靈得到了救贖般,哽在心中的刺也沒了,皇后低泣:“歸晚”看到走遠的宮女帶著紫袍太監小跑而來,忙以袖遮臉,掩去失態。宮女和德宇走近,先向皇后行禮後,又向歸晚請安,果然是文質彬彬的樣子。由偏殿到官道馬車停放處不遠也不近,德宇端正地走在暗沉的青石路上領著路,心裡有些納悶,不清楚為何這樓夫人要他帶路,不敢稍有無禮,他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進宮幾年了?”悠長的聲音在沉沉的昏暗中顯得異常突出,能沁入心底去似的。腳步不停,他依然維持著同一的速度走著,嘴裡答道:“十年了。”“家裡人生活好嗎?弟弟妹妹們都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了吧?”歸晚含笑低問,這有些涼意的通道也因為這句話平添三分溫情。不由地緩下身軀,德宇明顯怔了一怔,隨即又低頭,恭敬地道:“謝夫人關心,都還好。”輕輕一聲嘆息逸出口,歸晚眸光顧盼流轉,似有愁苦攏上心頭,德宇抬頭正好瞥到,心微微一動,不知為何,突然很想開口問對方,有何不愉快之處,這衝動硬是被他憋在心底,一邊,冷汗淋漓滲出來,在大殿,他早就見識過這樓夫人帶著魔性的絕美風姿,此刻面對,才知有多動人心魄。他已經六根俱淨,不算男人了,還有種情緒被她牽動的感覺。在宮中多年的直覺告訴他,這事透著詭異,忙不迭後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