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筆一帳,歸晚心中自是清楚,悠淡吟聲道:“皇上就有必勝的把握?就算勝了,也必要付出慘重代價,江山可是皇上你的,稍有損傷,最心疼的,還是你吧。”“手上長了惡瘤,應該先行割除,總不能等糜爛全身,朕可不會因為捨不得一隻手,壞了整個身體。”“可惜現在還沒生出惡瘤,就要砍去手,難道這就明智了嗎?”與樓澈之爭,危害到朝堂,一戰之下,兩方都會有巨大的損失,這樣的結果,就是天子,也無法輕鬆領受吧。“沒了這隻手,朕也會找另外的手代替,這天下間,難道會沒有人能代替樓澈?”諷刺歸晚的天真般,鄭鋶講地輕柔無比,隱透陰寒。聞弦知雅意,歸晚立時想到曾經清如水的那個少年,被皇上重用,在朝堂上展露頭角,漸漸佔有一席之位,雖然還不至於危害到樓澈,但是想起他入官場的前因後果,她還是難以舒懷。略一沉思,竟然忘記回答皇上的問。直到鄭鋶定定地看著她,問:“沒人能代替樓澈?他給的一切,朕也能給……”六十三、揚之水(三)(30日補充)“夫人……夫人!”老管家夾雜著焦慮的蒼老聲音隔牆飄來,倏遠倏近,歸晚聞之,卻若天籟,解了她眼前的窘境。巷角隱藏的侍衛紛紛現身,向著馬車靠近。眼看侍衛圍了上來,歸晚暗忖,此刻正是脫身的良機,正要轉身,腳下微動,兩腿痠麻無比,舉步艱難,就在這稍一遲懈之間,鄭鋶悠閒的姿態驟斂,從車上縱身而下,婉若游龍,搶步上前,猛地扣住她的手,大力擒住,歸晚猝不及防,被鄭鋶拉到身前,微詫地對上鄭鋶銳冽的眸芒。“他可以,難道朕就不可以?”乍見她想要逃離的模樣,他為之氣結,顧不得時間與地點的不適宜,也不在乎貼身侍衛因為他的反常,都停下腳步,愣在當場,舉止無措,他只是狠盯著她看,要從她臉上看出蛛絲馬跡似的,旁無他顧的專注,雖狂猶痴。“不可以,因為你不是樓澈。”手腕被他攫住,炙烈的感覺從腕處蔓延而上,隱隱生疼,她忍著,口氣分毫不示弱,儀靜體閒,透著如許傲氣。從她悠淡的明眸中映出自己狂佞的神態,鄭鋶越發感到心如火燒,與其聽到這種答案,還不如繼續看她虛與委蛇,就不會像此刻一般,放之不得,又不得不放,微眯的瞳中暗色幽深,淡然但是綿長的情意糾纏著痛苦,連他儒雅自如的笑都滲進些微苦色。一手捏住她的下顎,看著風帶起幾絲發撫過她的唇,他輕悠地一嘆,沉斂的雙眸更暗,低頭欲吻芳澤。心失跳一拍,忙不迭臉外後仰,極欲避開他的索求,未被擒住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向外推,誰知他紋絲不動,躲避不過,已近在咫尺,熾熱的氣息在呼吸間變得濃濁。“皇……皇公子。”旁邊不知何人出聲,橫插進小巷的空間,鄭鋶倏然清醒,唇略偏,在歸晚的頰邊,輕吻而過。再俯首相望,看她面有痛色,手鬆開鉗制。獲得自由,歸晚急退後一大步,侍衛們已經在馬車邊圍成圈,當首的一個幾分焦急地看著鄭鋶,張著口又不知如何說。相府門口的喧鬧聲輕了,久未聽見報花名,圍觀的人群已經開始散去,不一會兒就會有人路過小巷,如此情景,該當如何?意識到不能久留,鄭鋶邪佞之態收起,鬱色暗藏於深瞳中,看向歸晚,薄唇成線,微微勾起成弧,精芒掠眸,隱含殘冷。“看來朕對你的縱容……已經出乎朕的意料了,”鄭鋶自嘲似地笑語,“但是這其中的代價,你可不一定承受得住,歸晚……”最後柔聲輕呢,魔咒般地出口,他揮袖折返,頭也不回地向車而行,上了馬車,黑色簾子一撩一落,擋住了所有車外的視線。巷子的另一邊,早已牽出了好幾匹馬,侍衛們動作迅速地上馬,馬車伕揚鞭,馬車轉了個方向,軲轆的車輪聲伴著陣陣馬蹄,漸行漸遠。歸晚背過身,向著巷口走去,手腕依然有些痛楚,拉起衣袖,露出一截皓腕,上面清晰的如爪紅印,邊緣處甚至泛紫,輕柔地撫了撫,她鬆了口氣,皇上的脾氣本已是難測之極,今日更見張狂,乍怒乍鬱,起起伏伏……“夫人……”快步而來,老管家面露喜色,“夫人,你可到哪裡去了?這半天不見你,我還當……呸,呸,你看我這老嘴,盡說些不中聽的。”絮絮叨叨地念著,他走近一看,發現歸晚的面色有些蒼白,暗驚。“夫人?這是怎麼了?你遇到什麼事了?”“沒事,裡頭鬧了點,我出來散散心。”轉眄一笑掩飾而過。點頭相和,老管家將疑問堵在心間,夫人是相爺的掌中寶,下人只有盡心伺候,不敢多加干涉。“相爺呢?”隨著管家回到院中,眼見周圍都是相府下人在忙碌,人襯花,花映人,處處繁花似錦,其中偏不見相府主人。“相爺在書房和來訪的官員議論正事。”從旁一招手,讓下人端來椅子,放在花院的廕庇處,讓歸晚依坐,一邊可以小憩一番,同時還可以賞花為樂。“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