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她站起身,來回在房中踱了兩圈,這不安卻越積越大。瞻前顧後地細細一想,她吟然輕嘆,拿出筆墨,就著几案寫下兩封信。第一封信,是寫給三娘,信中囑咐其盯住南方舒氏,如果舒氏有任何針對相府的行動,請三娘全力對付舒家。第二封信,是寫給兄長餘言禾,晉陽離舒氏家族的根基極近,歸晚在信中請求兄長,在舒氏權勢過大之時,不需顧及,直搗黃龍,務必要剷除舒家。這個時候,歸晚已經看出了舒家的狡詐手段,想在皇上和樓澈的爭鬥中佔便宜,以這個為契機,做為家族上位的基石。皇上和樓澈的鬥爭,她揣著明白當糊塗,因為這是男人的天下,這場爭鬥,不允許別人的插手。她只能默默地陪著樓澈,在他閒暇之餘,一盤棋,一杯茶,清風遐邇,伴君盈然一笑。在這份表面平靜中,她不允許有人在暗地裡阻撓甚至傷害相府的利益,即使只看到一點預兆,她也要在其行動之前將其扼殺。看著墨跡未乾的書信,她輕輕折起,放入信封,遞到蠟燭旁,看著燭淚一滴滴地在信口封住,她的不安,她的惆悵,似乎也在這炙熱燭淚中塵封住了……即使歸晚如此聰慧,也沒有料到,她這兩封信還是晚了一步。歷史的轉動不會停留,就算機關算盡,欠缺了天時,地理,事情終難成功。歷史裡輕輕一筆,帶過了無盡的心酸和無奈,又有多少肉眼所不及的努力在慢慢醞釀,是德宇暗訪的忠誠,是歸晚夜書的心計,還是樓澈運籌帷幄的佈局……天載四年,中秋之時,明月高懸空中,月輝傾灑大地,就在歸晚的兩封信送出相府的同時,別處發生了一些改變後來黨爭結果的大事。六十七、玉督(二)天載四年秋末,下相城門下。夜幕低垂,暗夜無光,風呼嘯而過,簌簌生冷,一個穿著厚重錦衣的男子站在城門口,抖縮著身子來回打著轉,一邊不停地搓著雙手,不時地往大路張望,呼吸間吞吐著淡淡白霧。“師爺,來了,來了!”微弱朦朧的光亮快步靠近,一個守城門的官兵小跑著靠近,手中燈籠忽明忽暗,在黑夜中顯得虛渺不真。聽到小兵的話,師爺的精神為之一振,挺直了身軀,視線鎖著前方。果不其然,一會兒工夫,馬車轆轆聲漸近,徑直來到城門口停下。師爺連忙迎上前去,躬著身子:“大人,路途辛苦了。”“張師爺,我不在的時候,城裡還好吧?”車簾掀起,一個略顯胖的身影在官兵攙扶下跳下馬車,狐裘裹身,滿臉疲憊,右手揉著痠疼的脖頸,左手上捏著一個梨木盒子。“大人,一切安好。”“恩。”身為下相的太守,第一句話只不過是官面話,下相是南方富裕之鄉,民生安樂,想來也不會發生什麼大事,他含糊地應了一聲,下了車,頓時感到寒氣逼人,嘟囔著,“今年這天還真反常,這會兒就這麼冷了。”首城的小兵去安頓馬車,師爺緊跟在太守之後,輕聲問:“大人此次進京拜見樓相,想必大有收穫。”“恩,事情緊急,這段時間京城局勢緊張,相爺那邊催得緊,”對著自己的心腹師爺,太守見四下無人,坦言,“相爺要南方連成一線,只要一致反對,中書院計劃就不能成,如果讓皇上把中書院給辦了,起用那些近臣,那以後我們還有什麼好果子吃。你看,這是相爺親筆書信,等明兒一早,給其他幾位大人過目。”肥胖的手輕輕拍拍盒子,太守有些得意。他是樓澈在南方重用的官員之一,深得器重,靠南有南郡王的維護,在京有樓澈的照拂,近些年來,為樓澈鞏固南方勢力獻了不少功,春風得意,官場亨通,自是身寬體胖,一笑起來,臉旁的肉還會抖動。“大人明智,等樓相獨攬大權,大人騰飛之時,還要多多提攜小人啊。”嘴上恭維著,師爺和太守都是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兩人走向城門,太守絮叨著進京所遇之事:“要說這京城什麼都比下相好,但是這京城的美人啊,不夠溫柔,哪及得上下相的女子婉麗多情啊,”話音一頓,看著師爺聽得津津有味,他又道,“話說回來,有一個例外——樓相的夫人,那可乖乖不得了啊……絕代佳人,也只有這樣的佳人,才配得上樓相啊。”那日在院中一瞥,隔得甚遠,他連樓夫人什麼模樣都沒看清,但是那芙蓉含初露的風華,即使身處簇簇花團中,依然讓人感到目眩,驚豔一瞥,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