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對越自衛反擊戰結束很久了，也沒誰給她送軍功章來，她不知道是因為衛國沒犧牲，還是他在遺囑裡把軍功章許給別人了。畢竟他對她的那個諾言是若干年前許下的，過去了這麼多年，他哪裡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諾言？有時她覺得他可能沒犧牲，只是受傷了，像那個徐良一樣，坐在輪椅上，唱《血染的風采》。她覺得自己一定不會嫌棄他是殘疾人，會不顧一切地跑到他身邊去，跟他結婚，那該是多麼浪漫啊！後來她想起好像有&ldo;獨子不當兵&rdo;的說法，而衛國似乎是個獨子，那他應該不能當兵，所以也就不會犧牲。那他到底在幹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他應該在e市什麼地方生活，大概是因為她對他的記憶，都是在e市發生的，所以她一想起衛國，背景就總是e市。有好幾次，她都想回e市去玩，但爸爸媽媽都沒興趣：&ldo;去那裡幹什麼？&rdo;爸爸說：&ldo;我真是沒臉回到那裡去，我到現在都沒恢復公職，那就等於三中對我的處理是對的，我跑那裡去幹什麼？惹人笑話。&rdo;她說：&ldo;去那裡看看嗎，那不是你們定情的地方嗎？&rdo;媽媽說：&ldo;什麼定情不定情的，你爸爸那時如果不是被下放到那個鬼地方，他能看得上我？&rdo;爸爸慌了，急忙申辯：&ldo;今芬，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難道我是那種人？&rdo;媽媽不依不饒：&ldo;你怎麼不是那種人？你在省城的時候，注意到我了嗎？&rdo;&ldo;我……&rdo;&ldo;別&lso;我我我&rso;了，你當我是個傻瓜，什麼都看不出來？只能說我那時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上了你的當，根本不知道你在鄉下還有個老婆。&rdo;&ldo;你看你，又把這事拿出來敲打我，我……我……這麼多年……還沒……贖清我的罪過？&rdo;爸爸媽媽這樣鬥嘴，令她很擔心，怕鬥來鬥去把感情鬥生分了，趕快出來打圓場：&ldo;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無事生非，e市那破地方，不去就不去吧，別為這事傷了和氣。&rdo;媽媽似乎知道她想去e市是因為衛國的緣故，所以總忘不了把衛國也敲打幾句：&ldo;不知道那個衛國改了那些毛病沒有，如果改了，倒也是個挺不錯的人，挺仗義的。但是小偷小摸這種事，恐怕是改不掉的，小時偷針，長大偷金。&rdo;她替衛國打抱不平：&ldo;我覺得他是受了他爸爸的影響，他爸爸小時候偷地主的玉米，被抓住了，要送到官府去審判坐牢，他爸爸逃出來，參了軍，成了英雄，當了軍官。有這麼成功的榜樣在身邊，他怎麼會不偷呢？&rdo;&ldo;但是那怎麼相同呢？&rdo;&ldo;有什麼不相同？要說不同，他比他爸爸更高尚，不是偷了自己吃，而是因為我要吃香蕉他才去拿的。&rdo;&ldo;他何止偷那一次啊？他自己都說過了，他爸爸早就叫他別再偷了，再偷就不要他了，那說明他以前就有偷摸習慣。&rdo;&ldo;那肯定也是因為哪個小孩想吃什麼。&rdo;&ldo;想吃就去偷？你說的那些黃瓜啊，西紅柿啊，玉米啊，不都是他偷的？那也是因為你要吃？&rdo;&ldo;他每次都給我吃了的。&rdo;&ldo;但不是因為你要吃他才去偷的啊。肯定是他養成了小偷小摸的習慣，看到能吃的東西就順手牽羊摘一個，摘了自己又不想吃，就拿來給你吃。&rdo;&ldo;才不是呢，他自己也很想吃的，他是看我小，讓著我吃的。&rdo;&ldo;想想就後怕，那些東西都是直接從農民地裡摘來就給你吃的，上面不知道灑了多少農藥，多少大糞，如果把你吃死了，還不就這麼去了？叫他抵命也抵不回我的女兒來。&rdo;她笑嘻嘻地說：&ldo;我自己也偷吃了很多地裡的東西，也沒吃死嗎。要說小偷小摸，我比他好不到哪裡去，我小時候也小偷小摸，難道我現在還是小偷？&rdo;媽媽咕嚕說：&ldo;你跟他不同嗎，紅星中學那種地方，偷竊成風，你能不受到影響？&rdo;&ldo;那說不定衛國以前也是待在一個偷竊成風的地方呢？&rdo;媽媽辯不過她了，就耍賴：&ldo;反正我的女兒跟衛國不同。&rdo;她也以一個玩笑結束戰鬥：&ldo;那當然不同囉，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嗎。&rdo;在她媽媽看來，軍代表一家就是她家的仇人，但在她看來，軍代表一家是她家的恩人，軍代表從水庫裡救起了爸爸，衛國從溪溝裡救起了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