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講了些小時候的事，然後問：&ldo;怎麼都是我在講？&rdo;他微微一笑：&ldo;我喜歡聽你講，你從小就很會講故事。&rdo;她宣告說：&ldo;但是我剛才講的不是故事。&rdo;&ldo;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口才很好，記憶力也好，想象力很豐富，我覺得你不應該學理科，應該學文科，當作家。&rdo;&ldo;但我媽不讓我學文科，說文科又賺不了錢又危險。&rdo;&ldo;那倒也是，不過可以當成業餘愛好，寫點小說，拿去發表。&rdo;&ldo;你說如果我把我們小時候的故事寫出來，有沒有地方發表？&rdo;&ldo;只要是你寫的，肯定有地方發表。&rdo;&ldo;真的？你這麼相信我的水平？&rdo;&ldo;嗯。我爸爸說的沒錯，你們一家都是讀書的料。&rdo;他有點自卑地說，&ldo;我知道我不是讀書的料，我幹這行完全是趕鴨子上架，我一直都想換個工作，但是學我這個專業的，除了教書，就只有去做官了。&rdo;&ldo;你不願意做官？&rdo;他撇撇嘴：&ldo;我既不願意做官，也沒有做官的本事。&rdo;&ldo;那你想換什麼工種呢？&rdo;&ldo;我也不知道我適合幹什麼，好像什麼都不適合。&rdo;&ldo;我覺得你教哲學教得挺好的呀。&rdo;&ldo;但我自己對我教的東西都不感興趣。&rdo;她吹捧說：&ldo;你不感興趣還教這麼好，如果感興趣，那不得了啦。&rdo;他沉默了，低著頭，腳在地上畫。她趁機盯著他看，覺得他側面輪廓特別好看，比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英俊瀟灑。她又看了看遠處的幾對情侶，心癢癢的，很想他能坐到跟前來，把一條胳膊摟在她肩上，像別的情侶那樣。她小聲問：&ldo;還記不記得那次去那個工廠吃冰？回來的時候，溪溝裡漲水了。&rdo;他抬起頭，笑著說：&ldo;怎麼不記得？你差點淹死了，現在想想，真是後怕啊。&rdo;&ldo;後來，你叫我把衣服脫下洗。&rdo;他有點異樣地望著她，她不好意思往下說了，希望他接著回憶，但他跳過了那一段：&ldo;那時的生活真窮啊，吃個冰還要費那麼大力。你想不想吃冰棒？想吃我們到那邊去買。&rdo;&ldo;等會再說。你還記得不記得你摘了幾片荷葉讓我當衣服。&rdo;他站起來：&ldo;走，我們到那邊去買冰棒，我看見賣冰棒的車了。&rdo;她坐著不動，他把手伸給她，她抓住他的手，站了起來，就不肯放開了。他們牽著手，慢慢地往賣冰棒的地方走。她感覺好像有股甜水從他們握著的手裡一直傳上來，湧進心裡，甜絲絲的，就像若干年前，第一次吃那種紅紅的硬邦邦的冰塊一樣，滋潤到心裡去了。走到賣冰棒的人跟前，他問了她吃哪種，就掏錢買了兩根，遞給她一根。她把冰棒紙剝了，扔進賣冰棒的人隨車帶著的垃圾桶裡，邊吃邊走。她特意把冰棒拿在離他較遠的那個手裡，空出另一隻，好跟他握著。但他沒再伸手過來。她有點失望，還有點生氣，但她很快就注意到他兩手不空，一手提著他的公文包，另一隻手拿著冰棒。她吃完了冰棒，想找點紙擦手，但他又遞過來一根：&ldo;喏，還有一根，吃完了一起擦手。&rdo;她這才發現他剛才只是拿著冰棒，並沒吃，她問：&ldo;你不吃冰棒？那你買了幹什麼？&rdo;&ldo;給你買的。&rdo;&ldo;一次給我買兩根？我哪裡吃得完？&rdo;&ldo;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吃冰嗎？&rdo;&ldo;哈哈，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現在遍地是冰棒，哪裡還會那麼貪？你吃吧，我實在吃不下了，再吃要把肚子吃壞了。&rdo;&ldo;真不吃？&rdo;&ldo;真不吃。&rdo;&ldo;那我只好吃掉了。&rdo;他剝開冰棒外面包的紙，剛送到嘴邊吃了一口，大半個冰棒就掉下來了，他趕快接住，裝了滿滿一大口，狼狽不堪。她開心得哈哈大笑。他很快幾口吃掉，走到一個水管邊去洗手，邊洗邊叫她：&ldo;來，這裡可以洗手。&rdo;她也走過去，把手伸到水管下：&ldo;還記得不記得以前e市三中那個水管？&rdo;他笑了一下：&ldo;記得，你那時是不是覺得水管很高？&rdo;&ldo;嗯，還要你把我抱到旁邊的臺子上去，我才夠得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