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倒是沒記出勤,還說知道大家都不想修這課,所以他有思想準備,準備上到最後,教室裡只剩他老尹一個人。老尹這麼有自知之明,而且這麼勇敢地嘲弄自己,使她對他產生了好感,他的外表也讓她覺得賞心悅目,瘦高個,白襯衣,袖子挽到肘關節處,頭髮理得短短的,很精幹的樣子。但她坐得很遠,眼睛也有點近視,而且不愛戴眼鏡,怕把眼睛戴鼓出來,更怕戴上就取不下來,所以她沒看清老尹面孔的細節,但從輪廓來看,有點兒像日本電影《追捕》裡的杜丘,即大名鼎鼎的高倉健。她自認&ldo;笑點&rdo;還是比較高的,但老尹第一節課就讓她笑了好幾次,令她對他刮目相看,打消了翹課的念頭,每節課都跑去上,但不好意思坐太前,怕被人看出來了。這讓她感到媽媽還是很有遠見的,讀研究生的確能廣開情路,也許同學裡沒什麼出色的,但還有年輕的老師啊,那不比同學更強?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直覺告訴她,老尹還是單身,這個想法使她心情無比激動,很想找個機會近距離地接觸一下老尹。機會終於來了,要交作業,那是她第一次走到講臺那去,大家都在往老師的講桌上丟作業,她也把自己的作業往講桌上一丟,藉機看了老尹幾眼,真的很像高倉健,很男人,很剛毅。她不好意思多看,正轉身往教室外走,聽到老尹在身後叫她:&ldo;陶紅!&rdo;她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見他手裡拿著一份作業,肯定是她的,他大概是從封面上知道她的名字的。她問:&ldo;您叫我?&rdo;&ldo;嗯,請你稍等一下。&rdo;她等在教室門口,心咚咚地跳,不知道老尹找她是好事還是壞事。過了一會兒,學生都走掉了,剩下老尹在歸順那堆作業,往一個大公文包裡放。她走進去,問:&ldo;尹老師你找我有事啊?&rdo;&ldo;嗯,你以前是不是不叫陶紅?&rdo;&ldo;是啊,您怎麼知道?&rdo;&ldo;呵呵,我不僅知道你以前不叫陶紅,還知道你以前叫什麼。&rdo;&ldo;叫什麼?&rdo;&ldo;叫岑今。&rdo;&ldo;您怎麼知道?&rdo;&ldo;我什麼不知道?&rdo;這話好耳熟!她仔細打量他,他說:&ldo;我真的變得那麼厲害嗎?&rdo;&ldo;您是?&rdo;&ldo;我是衛國啊!&rdo;她呆了:&ldo;你是‐‐衛國?那你怎麼讓我們叫你老尹?你也改名字了?&rdo;&ldo;沒有啊,我一直都姓尹嗎。&rdo;&ldo;你是跟你爸爸姓的?&rdo;&ldo;當然是跟我爸爸姓的,我爸爸叫尹保山,你不知道?&rdo;&ldo;我不知道,大家都叫他軍代表。&rdo;他呵呵笑起來:&ldo;這都多少年了,他老早就不是軍代表了。&rdo;&ldo;但我只知道他是軍代表。&rdo;他看著她,很激動的樣子,低聲說:&ldo;今今,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rdo;她被他一個&ldo;今今&rdo;叫得一震,差點就叫他一聲&ldo;衛哥哥&rdo;了,但他現在是她的老師,她不敢放肆。他搓著沾滿粉筆灰的手,問:&ldo;你現在有事嗎?&rdo;&ldo;你不是找我有事嗎?&rdo;&ldo;我?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今今。你有別的事嗎?下午有沒有課?&rdo;她下午本來有課,但她撒謊說:&ldo;沒有啊,怎麼啦?&rdo;&ldo;沒有我就請你吃頓飯,好好敘敘舊。&rdo;她腦子暈暈乎乎地跟著他走出教室,他從車棚推出他的腳踏車,說:&ldo;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把這些作業放到辦公室去。&rdo;他一偏腿上了車,她怔怔地站在那裡,看他騎車離去,他腳踏車的座椅升得高高的,好像高過了他的車籠頭,所以他有點像是匍匐在車上,而他的兩條長腿好像還沒伸直,她想起小時候,他騎車只能站在踏板上騎,不由得感嘆時間過得真快啊!過了一會,他騎車返回來了,在她跟前下了車,說:&ldo;校園裡不許帶人,先走一段。&rdo;兩人走出了校園,他問:&ldo;會不會上活的?&rdo;她想起小時候的事,開玩笑說:&ldo;不會上活的,怎麼辦呢?&rdo;他笑著說:&ldo;那就上死的。&rdo;&ldo;什麼是上死的?&rdo;&ldo;我把車停穩,等你爬上去再啟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