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城很繁華。它主要的幾條街道,都是鋪著石板。街道的兩側,擺滿了石臺,每一處石臺上,都擺著貨品。街道很安靜,這裡的人,還不興叫賣。一幅幅飄舞的旗幟上,寫著齊地流行的文字,那字,玉紫是識得的。如她的前面,東邊的旗幟上寫著&ldo;楚皮糙&rdo;,西邊一個石臺上,擺滿了陶甕,上面則寫著&ldo;齊鹽&rdo;。一副又一副的旗幟在秋風中招揚,玉紫一路細細地瞅過去,這裡面,有&ldo;秦丹砂&rdo;&ldo;吳刀&rdo;&ldo;齊桑麻&rdo;&ldo;燕馬&rdo;……琳琅滿目的物品,擺滿了整條街道。玉紫一邊看,一邊默記和尋思著。正當她看得很是認真時,突然間,她的面前一暗,一個人擋著了她的去路,同時,一個聲如破鑼的粗大嗓音傳來,&ldo;咄!小兒,你父可是宮?&rdo;這人一開口,便是一陣惡臭沖鼻而來。這人不但口臭無比,身上還混有一股刺臭的汗臭!被這臭味一燻,玉紫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出一步。哪裡知道,她剛剛退出,這擋路的壯漢便是頭一昂,發出一陣刺耳欲聾的大笑聲來。大笑的不止是他,在玉紫的左右,五六個男人跟著鬨堂大笑。粗戛刺耳的嘶笑聲中,一個漢子吼道:&ldo;咄!宮老一世武勇,怎地收了一兒,卻瘦弱若雞。見人擋道,反而蹌蹌後退?&rdo;生計此起彼伏的大笑聲中,那擋在路口的漢子腳步一提,更向玉紫逼近一步。這時刻,玉紫從眾人的笑聲中,已經明白了,面對挑釁時,是不能後退的。她站住了腳步,緩緩抬頭。擋在她面前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身著麻衣,那麻衣的袖口,都被磨損了大半的漢子。這個漢子一張國字臉,卻因為削瘦,兩頰都陷得很深,他面孔蒼黑,鬍子拉雜的大嘴,一笑便露出滿口黑牙。這人,腰間負劍,看來,出身本是不錯的。漢子還在瘋狂大笑。他笑著笑著,突然覺得不對了。面前這瘦弱如雞的小子,這般靜靜地打量著自己,還真是讓人笑不下去,快活不了。他笑聲一收,低下頭來瞪著玉紫,右手朝腰間佩劍上一拍,喝道:&ldo;雞兒,雞兒,你瞅什麼瞅?&rdo;玉紫略略低頭,她模仿眾人行禮的姿態,朝著那漢子雙手一叉,睜大雙眼,朗聲說道:&ldo;聞君先輩曾是貴人,對嗎?&rdo;這話那漢子愛聽,他挺了挺腰間,得意地搖著自己腰間的佩劍,搖頭晃腦地說道:&ldo;我的曾祖,是康國公子。我的父親,在曾伯宮中效力過。&rdo;他說到這裡,見玉紫睜大一雙眼,一副饒有興趣,傾聽得很認真的模樣,整個人更是精神大振,他砸砸嘴,又用力地拍了拍腰間的佩劍,大聲說道:&ldo;想當年……&rdo;他剛剛說出這三個字,聲音便是一頓。因為這個時候,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躁亂不安中,幾個驚惶的聲音亂七八糟地傳來,&ldo;公子陂過來了,速退,速退!&rdo;聲音剛剛一落,便是一陣馬蹄聲,馬車滾動聲和吆喝聲傳來。那擋著玉紫的漢子一聽到&ldo;公子陂&rdo;三個字,便是一驚,他也顧不得再向玉紫炫耀了,當下急急地向後一退,一直退到一個擺放麻布衣的石臺後蹲了下來。躲閃的不止是他,這片刻間,整個街道一陣雞飛狗跳,所有行走在路上的人都向兩旁退去,而擺放得稍為中間一點的物品,也都被一一搬向後面。亂七八糟,叫嚷不斷中,玉紫也悄無聲息地向一側退去。不一會功夫,幾匹青色的高頭大馬出現在玉紫的視野中。這幾匹馬上,乘客是幾個手持長戟,衝著路人連連橫掃的劍客。而在這六個劍客後面,則是四輛馬車。每一輛馬車,都是車簾掀開,伸出了幾個腦袋。那坐在第一輛馬車上的,是一個二十二三歲,臉孔削長,眼小鼻大嘴又闊的青年。這青年頭戴高冠,正眯著一雙老鼠眼,興奮地鼻翼連連煸動,口裡頻頻大呼小叫,&ldo;誰若擋道,殺了他!直接殺!&rdo;那青年的話一出,玉紫便聽到身邊傳來一陣劇烈的顫抖聲。她轉頭一看,便看到剛剛還擋在她前面,不可一世的漢子,伏在石臺後的高大身穢,竟是顫抖不已,身如抖糠。那老鼠眼的青年,看來便是公子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