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容看到,有人湊近王弘,朝這邊指了指,似在詢問什麼,不過王弘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城下,青騎散開的通道中,一個高大的騎士策著馬,緩緩走出。這個騎士,臉上戴著猙獰的青銅面具,面具下,雙眼如電,正瞬也不瞬地盯著王弘。這便是慕容恪,在流亡途中,眾人與他有過一面之緣。關於這個鮮卑族的名將,陳容前世便耳熟能詳。據說他生得極為俊美,每每出征,他那樣貌都不能令人心服,慕容恪不耐煩了,便戴上這猙獰的,殺氣沉沉的面具以震懾眾將。慕容恪還在策馬上前。他身後的煙塵,已飄落大地。遍山遍野的青騎,都是安靜無聲。不一會,他策著馬來到了城牆下,然後緩緩停下。幾乎是他一停下,冉閔便眯起雙眼盯了盯。那車伕朝冉閔望了一眼,壓低聲音笑道:&ldo;要是慕容匹夫知道將軍在此,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會在離城牆不到二百步的地方停下腳步。&rdo;另一個將領也歪著頭打量著慕容恪,他突然轉向冉閔說道:&ldo;將軍,強弩已備,要不,你射這小子一箭?奶奶的,一箭結果了他,大夥也可散了去吃午飯。&rdo;冉閔還在眯著眼睛盯著慕容恪,他一邊盯著,一邊慢慢搖頭。他一搖頭,眾將便不再吭聲。這時,城下的慕容恪已經開口了。他抬起頭,面具下的雙眼,如電一般直直地盯著冉閔(應該是王弘吧?),喝叫的聲音,清朗磁沉,極是動聽,&ldo;王弘,好久不見了。&rdo;叫到這裡,慕容恪清聲一笑,朝後猛地把手一揮。一輛馬車上得前來。那馬車在慕容恪的身邊停下,幾個士卒縱身跳下馬背,跑到馬車旁,他們把車簾一掀,從中間抬出了一具閃著金光的棺材來。士卒們把棺材放在慕容恪的身邊,向他行了一禮,緩緩退下。馬車也退下了。慕容恪朝著那棺材看上一眼,笑道:&ldo;前歲與君別後,恪一下念念不忘。每每想到七郎的風姿神采。便悔不當初。&rdo;他仰起頭,哈哈一笑,聲音震天,&ldo;前番在莫陽城中,恪被冉閔那廝耽誤了行程,沒能送得七郎一程,深為遺憾。這一次,恪千里而來,萬望七郎不要負了這番拳拳之心才是。&rdo;聲音一落,又是一陣大笑。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看到了城牆上,白衣勝雪的王七郎。陳容也看向他。在眾人的注視中,王弘依然笑得平和,自在,脫塵。他側了側頭,這一側頭,一縷碎髮調皮地垂落額前,擋住他的左眼。碎髮隨風搖擺間,王弘清潤溫柔的音線,在戰場上徐徐響起,&ldo;弘到莫陽,君便追到莫陽,弘到了南陽,君又追到南陽……哎,近日來,每遇故舊,便有人詢問,前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慕容恪怎地這般輸不起?&rdo;王弘一笑,語氣溫柔得曖昧,他說道:&ldo;不過恪小郎儘管放心,不能說的事,兄會替你保密的。&rdo;一言吐出,慕容恪已厲聲吼道:&ldo;王弘!你他孃的用這種語氣瞎扯什麼?&rdo;吼聲一出,四音陣陣,一時之間,城裡城外,都是&lso;扯什麼&rso;&lso;扯什麼&rso;的叫聲。王弘望著暴跳如雷的慕容恪,淺淺一笑,目光明潤而關切,&ldo;噓,小郎稍安勿躁,大夥都在看著呢。&rdo;這音線,依然溫柔如水。這時,冉閔不滿地說道:&ldo;這晉人計程車大夫,行事說話講究個什麼從容不迫,溫緩自在,奶奶的,在戰場上與這種人說話,還真是憋得他媽的心慌!&rdo;他這話一出,眾將深有同感,頻頻點頭。這時,城下的慕容恪,已很快便控制了自己的情緒。舊事重演?只見慕容恪冷笑一聲,面具下的雙眼如刀鋒般盯著王弘,&ldo;王七郎,我今日率大軍前來,可不是為了與你做口舌之爭。&rdo;他朝身後的棺材一指,喝道:&ldo;來人,抬上前去。&rdo;&ldo;是。&rdo;應答聲中,走出四個士卒,他們抬起那黃金棺,大步向城牆下走來。望著越來越近的這些人,望著他們大搖大擺地把黃金棺放在城牆下,王弘搖了搖頭,清聲道:&ldo;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為恪小郎備好的禮物,你們也送下吧。&rdo;&ldo;是。&rdo;幾個響亮的應答中,十個王家僕人,抬著五個箱子,朝著城牆下便是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