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怔了怔，轉爾應道：&ldo;是。&rdo;不到半個時辰，管事拖著痛哭流涕的左兒出了趙府。左兒披頭散髮地半截身子撲在地上，她聲嘶力竭地求道：&ldo;主子，主子，救我救我。&rdo;她求得甚苦，可是房中病塌上的嫵娘，這時卻啞了聲。說到底，她也無法判斷自己是不是被左兒害了。直到被拖出府門良久，左兒那驚惶之極的哭聲，還在院子裡迴盪：此時的都城，外面兵危，內有糧荒，便是大貴之家，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招收奴婢。如左兒這樣的弱女出了趙府，等候她的只能是死路一條啊！弗兒和另一個婢女一直白著臉，直到管事帶來另一個叫豔兒的婢女送到嫵娘房裡，她們還沒有回過神來。好一會，弗兒才躡手躡腳地來到馮宛身後，她剛要離開，只聽得馮宛幽幽的聲音傳來：&ldo;弗兒？&rdo;弗兒一驚，連忙應道：&ldo;是。&rdo;一陣靜默中，慢慢品著漿水的馮宛，那溫柔輕軟的聲音傳來，&ldo;左兒向來與你交好，她走了，你可有怨？&rdo;怨？她怎麼會！弗兒臉色一白，她連忙說道：&ldo;不敢，奴不敢。&rdo;見馮宛神色不動，她訥訥地說道：&ldo;郎主如此處置，定有他的道理的。&rdo;這句話說得多好，完全迎合著她和趙俊，卻又不顯得突兀。&ldo;是麼？這麼說來，你認為左兒有錯？&rdo;&ldo;不，不是。是，是……&rdo;聽到弗兒越來越低弱的聲音，馮宛微微一笑。這才是弗兒，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為了那不切實際的友情，輕易地告罪主母？看她昨晚那表情就知道了，她是恨不得摘清的。她心底深處，說不定還在怨恨左兒的連累呢。馮宛轉過身來。就著暈暗的光線，她靜靜地打量著弗兒，盯著她，馮宛輕細的聲音在房中響起，&ldo;弗兒，那天晚上，我曾聽你說起，你說，你與弗兒她們是不同的。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的不同在哪裡？&rdo;在這樣的時期，弗兒聽著馮宛的話，直覺得字字刺耳，句句讓人恐慌。她蒼白的唇哆嗦著，訥訥說道：&ldo;沒，沒有不同。&rdo;&ldo;不錯，是沒有不同。&rdo;馮宛站起，她優雅轉身，走到紗窗前，玉頸修長腰身細細的她，有一種別樣的高貴。頭也不回，馮宛淡淡地說道：&ldo;左兒是婢，你也是婢，你們，沒有任何不同。&rdo;說到這裡，馮宛轉過頭來，揹著光，她一雙美麗的眼睛特別深邃神秘，幽深地望著弗兒，馮宛淡淡說道：&ldo;弗兒，人要守本份，你知道本份這兩個字的意思麼？&rdo;一句話落地，弗兒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在她牙齒叩叩相擊中，馮宛緩步走出，留給她一個高不可攀的背影。馮宛一走，弗兒才發現背心已經汗透。她知道，馮宛是在告訴她，自己不過是個與左兒一樣的奴婢，左兒今日的經歷，說不定就是她明天的經歷。她也是在說，自己如左兒一樣被趕出去等死，只是她一句話的事。一邊尋思，弗兒的臉色一邊變幻著。她放在腿邊的拳頭更是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最後，卻只是雙眼渙散地軟倒在牆邊。轉眼又是十天過去了。這十天中，趙府很安靜，外面的街道中也很安靜。只是糧糙還是一日一價，在飛漲著。在這種飛漲中，趙府只能和以前一樣，一日兩頓粥。趙俊因拒戰的事，明顯受了五殿下的冷落，不過他從來不是一個甘於寂寞的人。這些天來，倒是與大公主走得近了些。……又一個半月過去了。與各條戰線頻頻失利不同的是，只帶著五千精騎，學著霍去病，在敵對各族內部頻頻突襲的衛子揚，善戰之名漸漸傳揚開來。人們都說，三月間，他身經五戰，無一戰不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而且這人行兵打仗，宛如天空行馬，忽焉在東，忽焉在西，常捉弄得對手焦頭爛額。與衛子揚的鋒芒畢露不同，趙俊這陣子，依然是掙扎得辛苦。這一個半月中，隨著糧糙價格節節攀升，馮芸給他的那些財帛，越來越捉襟見肘。財力上窘迫的趙俊，整個人也鬱鬱寡歡。每一天回府，他盯著府中眾人，那帶著厭煩不悅的目光，直讓婢妾們膽戰心驚。因為，趙俊不止一次透露，他想清簡婢僕。可問題是，家裡的婢女只有三個，三個婢女，分別服侍馮宛和二妾一通房，和趙俊五個主子。又能裁了哪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