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居然跑到她的馬車中,還這麼快就睡著了!馮宛欲哭無淚,她瞪了他一陣,終是忍不住傾身上前,悄悄地取下他的斗笠,悄悄地拿過車櫃裡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進入睡夢中的少年,那雙奪人心魄的鳳眼已然閉上,只有那精緻絕美的五官,在豔紅的夕陽下,散發著慵懶的光芒。細細看去,他的眼眶下還有著黑眼圈,難不成,這幾晚他都不曾睡好?馮宛看著他唇邊淡淡的茸毛,暗暗想道:他還很小吧呢?是啊,他還很小,年方十七的少年郎,卻似揹負了太多的東西。只有這時刻,他才是放鬆的。他的唇線不再抿得那麼緊,他的眉峰也不再倔強地隆起。就在馮宛朝衛子揚打量時,馬車的顛覆,引得他歪了歪,不知不覺中,他偏過臉,朝著馮宛倚來。馮宛還在猶豫要不要避開時,他已就勢靠在她的肩膀上,那溫熱的呼吸,也撲入馮宛的頸側。馮宛臉孔一紅。她悄悄地伸出手,想要把他的腦袋推開,哪裡知道,手剛碰到他的墨髮,一隻大手伸出,順勢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他的手掌修長有力,這般把馮宛的小手完全扣入掌心,那肌膚的溫熱,也隨之滲入。馮宛輕輕掙了掙,沒用,他握得更緊了。暗歎一聲,馮宛想道:這裡沒有外人,便由著他吧。她不再掙扎,便任由少年枕著自己的肩膀,握著自己的手,進入了睡眠當中。也不知過了多久,馭夫的聲音從外面傳來,&ldo;夫人,時辰不早了!&rdo;馮宛輕應一聲,道:&ldo;繼續走吧。&rdo;馭夫看著天地間越來越濃的夜色,好一會才應道:&ldo;是。&rdo;漸漸的,夜色轉深。漸漸的,華燈初上。在馮宛半邊臂膀都失去知覺時,她聽到一個低啞溫柔的聲音從耳邊傳來,&ldo;我睡了多久?&rdo;他睡(醒?)了?馮宛朝車外眺了一眼,輕聲道:&ldo;約莫一個半時辰。&rdo;這時,街道中已經安靜許多,兩人的對話也傳入了馭夫的耳中,他頓時一驚,喚道:&ldo;夫人,你在說話嗎?&rdo;馮宛嗯了一聲,溫婉地說道:&ldo;衛將軍也在,你不用怕,繼續趕車便是。&rdo;馭夫呆住了。衛將軍也在?什麼時候的事?他想回過頭來,卻又不敢,只是不免尋思道:這衛將軍當真身手不凡,直是神出鬼沒。馮宛跟馭夫說了那句話後,右手輕輕一抽,想離開衛子揚的掌握。這一抽,依然是紋絲不動。馮宛輕言細語地問道:&ldo;你還想睡麼?&rdo;明明醒來了,他還枕著她的肩膀,他吐出的呼吸,還噴在她的頸側,他的手還握著她的手。因此她有此一問。衛子揚緊了緊她的小手,似乎感覺到那觸感溫軟得美妙,又好奇地捏了捏。連捏幾下,他是興趣越來越濃,乾脆低著頭,舉著馮宛的手一邊細瞅一邊捏來捏去,嘴裡則回道:&ldo;不睡了。&rdo;&ldo;那移開好嗎?&rdo;馮宛的聲音說不出的溫柔婉約。&ldo;不好!&rdo;他回答得相當乾脆。馮宛訴苦道:&ldo;可我的手臂都麻了。&rdo;衛子揚終於把目光從她的小手上移開,側頭認真地盯著她一陣,他咧了咧嘴,哼道:&ldo;婦人,我都不嫌棄,你有什麼好抱怨的?&rdo;馮宛低聲道:&ldo;可我這手是真麻。&rdo;衛子揚歪了歪頭,他斜長的鳳眼如流波,似含情似含媚地睨了她一眼,道:&ldo;可我甚是舒服。&rdo;街道中的燈火,伴隨著明月淡淡的瑩輝洩入馬車中。馮宛恰好此時回頭,因此,她對上了這妖孽般的一縷眸光。嗖的一下,她臉孔一紅,只覺得心跳漏了一拍。就在這時,衛子揚放開了她的手,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在了馬車外。月色下,他回過頭,鳳眸流轉地瞟向馮宛。也許是此時的夜風太溫柔,直吹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也許是天空的明月太清亮,直照得他的眼波如光華,也許是他的笑容太明亮,太妖豔。剎那間,馮宛直覺得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撞上自己的心坎。在一陣急亂的心跳中,她竟是慌亂地伸出手,嗖的一下拉下了車簾,隔開了她與他。馮宛的異常,少年自是看在眼裡,因此他不但不惱,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大笑聲中,他長袖一甩,飄然離去。直到他走得遠了,馮宛才記得他的斗笠還放在自己的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