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宛跟上了玉郎。他走路時,衣袂翩翩,明明一身胡服,雙袖卻習慣性地輕甩。步履中,有一種特別的從容。馮宛打量著他,亦步亦趨地跟著,沒有開口。好一會,頭也不回的玉郎笑道:&ldo;你家夫主都惱我的無禮,你這婦人卻是不惱?&rdo;馮宛微笑垂眸,&ldo;想來則來,想去則去,本是名士風範。&rdo;名士兩字一吐出,玉郎腳步一僵。他慢慢回過頭來,盯著馮宛,微眯起雙眼淺笑道:&ldo;夫人很會說話啊。&rdo;馮宛無視他眸中的冷漠,輕聲說道:&ldo;妾祖父,本是建康人。甲丑年亂兵作崇,逃於此地。&rdo;她抬起頭看向玉郎,眼中有點溼潤,咬著唇,馮宛低低地說道:&ldo;祖父錯矣,聖上耽於江南美景美人,哪裡還記得北土?&rdo;玉郎依然冷漠地盯著她,他淡淡一笑,道:&ldo;夫人,你的夫主在盯著你呢。&rdo;&ldo;夫主?&rdo;馮宛哧笑道:&ldo;他雖姓趙,卻是胡人。&rdo;望著玉郎,她啞聲說道:&ldo;蠻夷之有君,不如華夏之無也。蠻夷之有夫,不如寡也!&rdo;轟!這話極具份量!只有極度的思念故土,並對自己的文化,自己的一切都極度推崇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玉郎動容了!玉郎唇動了動,他有心駁斥馮宛對自己夫君的無禮,可他的觀念中,本就有著疏狂任性。馮宛的無禮,可以說很合他的心意。低嘆一聲,玉郎朝她作了一揖,道:&ldo;夫人便是思念故土,有些話也不可說得這般任性。&rdo;他想起自己看到的,壓低聲音說道:&ldo;他日若歸故土,可至潁川,報元城孤寡,某當傾力以助。&rdo;想了想,他又低語道:&ldo;我為五殿下幕僚,會在他身邊呆上半年,如有求,可前來相告。&rdo;頓了頓,他又說道:&ldo;半年之內,此地有災,當速離。&rdo;說罷,他衣袖一甩,轉身離去。馮宛再次提步跟上。一直目送著他上了馬車,她才轉身。趙俊就站在她的身後,見她回頭,他上前一步,目送著玉郎遠去的身影,趙俊皺眉道:&ldo;這玉郎是個怪人。&rdo;他看向馮宛,&ldo;你和他說了什麼?&rdo;;夜出馮宛回道:&ldo;我在贊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極有風度。&rdo;趙俊哧地一笑,轉眼他板起臉,嚴肅地說道:&ldo;這樣也好,沒有得罪他。&rdo;頓了頓,他又說道:&ldo;五殿下喜好男色,這玉郎必也是他的人。&rdo;說到這裡,他悔恨起來,&ldo;剛才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好不容易才有一個與五殿下結識的機會啊。&rdo;在原地踱了兩步,趙俊瞟到悄然而立的馮宛時,心神一動。他連忙上前一步,溫柔地牽著馮宛的手,&ldo;宛娘,我知道他住在哪,要不今晚你找個機會再見見他。&rdo;今晚麼?馮宛靜靜地看向他,趕在晚上,去見過一個陌生的男人,他就不怕?是了,他現在是不怕,他現在只要成功,哪會在乎她的名聲?便有什麼懷疑不喜,等成功了再清算不遲。馮宛垂眸,怯怯地說道:&ldo;我一婦道人家……夫主,何不等到明日?&rdo;見她拒絕,趙俊不高興地說道:&ldo;五殿下也不知會在元城停留幾日,你明日再去,只怕遲了。&rdo;馮宛仍然低頭不語。趙俊頭痛起來,他看著趙宛,長嘆一聲,聲音放軟,&ldo;宛娘,你真是太任性了。&rdo;任性麼?馮宛怔怔地想道:我就是太不任性了。那一世,你想要什麼,我都幫你得到。你要我晚上去見哪個陌生的男人,我定會去見,你寵愛哪個小妾,我都客氣有加。如果那時的我任性一點,為自己多想一些,也許一切都有不同。他在向上攀升的過程中,有多少機會,是她製造的,有多少大人物,是她想法子結交的?可她永遠永遠只呆在幕後,做她的賢妻,她從來沒有想過,為自己經營。趙俊見她神思恍惚,也不說話,聲音一沉,不悅地說道:&ldo;宛娘,你變了。你明明知道這次機會對我而言是多麼難得,還這麼任性。&rdo;他大手一揮,道:&ldo;你不用擔心名聲,你是我的妻子,我都不計較,誰敢多言?&rdo;見馮宛還是不動,他聲音放軟,溫柔地說道:&ldo;宛娘,你也知道的,為夫愚魯,遠不如你聰慧會說話。我把禮物備好,你帶上僕人,去見見他可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