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多麼熟悉的一幕啊。當年的她聽到這樣的對話,想也不想便走出去,叫來弗兒,給了她首飾和金葉子的。那一次事後不久,弗兒一家人都搬到了都城,當了她的佃農。不過,現在這事與她何干?馮宛嘴角扯了扯,繼續朝前面走去。在她的身後,弗兒吞吞吐吐,不自信的聲音傳來,&ldo;可是,府裡這麼緊張。而且在路上,夫人真是用了她嫁妝的,她沒有錢了。&rdo;弗兒哽咽道:&ldo;便是有錢,夫人不喜歡我,也不會管我的。姐姐,我怎麼辦?嗚嗚嗚嗚……&rdo;那婢女束手無策,好一會說道:&ldo;還是去問一問夫人。便是她不給,也不至於因為這事便罵你打你吧?&rdo;弗兒嚶嚶泣道:&ldo;我晚間就問,若是夫人助了我這一次,我弗兒這一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她的大恩。&rdo;做牛做馬嗎?馮宛腳步一頓,眼前浮現過弗兒幾次跪在自己面前,感激涕零時說的那些話兒。想著想著,她冷冷一笑:如果這個誓言有效,你別說是這一世,便是下世下下世,都會是畜生了!馮宛走向停放馬車的所在,把兩婢的低語聲哭泣聲,遠遠拋在身後。馮宛的馬車,在慢慢地駛向衛子揚的府購書馬車來到巷角,馮宛輕聲道:&ldo;停一下。&rdo;馭夫應聲停下,回頭看向馮宛。馮宛卻在發呆。她望著兩百步開外,衛子揚的府第,不由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臉。這上面的牙印剛剛消去,她就去找他,有點說不過去。當然,最說不過去的,是她怎麼跟他開口,她難道說,你要出征了,這是你首戰,會有些許危險,你可能會受傷?或者說,你當防著有人暗箭傷你?她不能這樣做。沉思一會,馮宛道:&ldo;向左巷走吧。&rdo;&ldo;是。&rdo;左巷深深,這裡住的都是一些都城建立以前便住下的人。狹小的巷道,沆沆窪窪的石板路,還有低矮的木屋,骯髒的,處處堆積的垃圾,使得這裡很少有貴人前來。馬車走幾步便是一顛,馭夫一邊艱難地趕著車,一邊問道:&ldo;夫人,這是去哪?&rdo;&ldo;就在前面。&rdo;&ldo;好嘞。&rdo;馬車快了一些。不一會,一條更深更狹長,馬車不能通行的巷道出現在馮宛眼前。喚停馬車,馮宛走了下來。從她這個角度眺去,可以看到巷道盡頭,位於右側的一棵小小的桑樹下,有一些殘破的木幾木塌。馮宛向馭夫交待道:&ldo;跟我身後,不必靠得太近。&rdo;&ldo;是。&rdo;她緩步朝那桑樹走去。在這樣破舊灰暗的地方,馮宛這樣衣著光鮮的官夫人,還是罕見的。時不時有吸著鼻涕的童子從門外伸出頭來,他們一個個面黃肌瘦,在看到馮宛時,都是看呆了去。桑樹後的木几旁,坐著一個乾瘦的老人,馮宛走近,也不顧這老人衣裳破舊,面板上汙垢處處,馮宛朝他福了福,輕聲道:&ldo;聞老丈家有經書絕本,小婦人想購得一二。&rdo;她溫婉有禮的聲音驚動了老人,他慢慢轉頭,睜大一雙昏黃的眼瞪向馮宛。目光無神地看著他,老人的南方口音含糊不清,&ldo;當今世上,還有漢人?還有漢學?&rdo;聲音中,帶著濃濃的絕望。馮宛一福不起,她垂著雙眸,低低說道:&ldo;有的。血脈在,漢人在,子孫在,漢學在。&rdo;她這時的口音,也帶了些她還是女郎時從爺爺那裡學到的南方口音。老人終於認認真真地盯向她。盯了她一會,他顫巍巍地站起,顫巍巍地走向那破舊的木屋。